清明祭祖（组诗）

清明祭祖

这是正午，村南家庙广场人头攒动

攒动的还有

御赐的琉璃宫灯

缎带，食盒，旗帜

家庙外的顽童

以及远在天边的李家子弟

九十三个支系

从九十三个地方赶到这里

最后入场的一支来自泰安府楼德

奏乐，鸣炮，击鼓，鸣钟，拂尘，上香

青烟袅袅，弥漫了祭祖大殿

云雾中

唐太宗祖，德王裕祖

复立祖的彩色画像

栩栩如生

一位头戴冠帽的主祭人行三献礼

一位身穿长袍马褂的主祭人行三献礼

一位银眉鹤发的主祭人行三献礼

……

敬祖睦宗，在血液之中奔腾

耕读传家，在血液之中奔流

出官求仕，在血液之中奔涌

天下安康是全体族人共同的心愿

哦，李氏族人的肩头

斜挂着一个崭新的黎明

同德门

一只苍鹰落到门楼上，从她的眼睛里

跌落矮槐树那儿的枪声

“打起来了”

这声音让所有的人感到惊慌

弹片，滴着血

“死人了”

“娄家街有人被炸死了”

巨大的恐惧

洞穿人们瘦弱的身体

日本鬼子太坏了

族长仰起头模仿野兽一声长啸

同仇敌忾

已被自卫队队员演绎得淋漓尽致

夕阳西下，同德门焦灼地等待

出征的自卫队胜利凯旋

石坝子崖

大水退去，几只野鸡，来不及躲闪

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谁家的老人和孩子一直在哭

两颗钻天杨，一夜没睡

清晰的树影

会记录应有的细节

有人躲闪，有人愤怒

一匹马已被寒意冻成了一支唢呐的颤音

——今天的人呀，还有谁记得

这个壮烈牺牲的英雄

节孝坊

乾德门内，“敕授节孝”四个楷书大字

似在诉说，又像是回忆

基座上的八仙深陷于感恩的情愫

龙恩浩荡

李西瀚感恩他的母亲

进门的人，远远看见

节孝坊霞光万丈

一时恍惚

感觉自己也是续写仁义忠孝史诗的人

目光交融，一个打铁的章丘汉子

捋捋马鬃，轻轻抓起马蹄

那匹马晃晃脑袋，忽然打了几声喷鼻

夕阳，惊叫着跌落

星星点灯

有人站在节孝坊上，比划金岭铁矿的灯火

家庙及其它

这家庙，这学校，这宫灯

这黑夜黑的黑板

有所窥伺，有所理解，有所祝福

值得把精神全部投入

太阳光芒万丈

语文的云雀，数学的彩衣

落下来，多么可爱

那被批改的方块字

眨眼，又被盘旋的雏鹰遗忘

谁敢对祖宗不敬

放学铃声是他们伸手摘下的果子

落日啊落日你嘀咕什么？

广场上模糊的树影

忽然神情一颤，好像

除了扣篮声之外，还有更多的人

正源源不断地赶来，还有狂野的风

喧嚣着，跳跃着，沿途叫喊

祭祖的地方，俨然成了会场

太不可思议了

宛如幻术，一切消失了

时间静止

定格于一九七三年

除夕祭祖

焚烧过的纸钱、元宝，高香

连同鞭炮，瞬间化作天边的云霞

子孙们齐头跪拜

紧接着

那口把月牙含在嘴里的海眼井

黄土地的麦香

滴露的晨光

宁静的月夜

穿越时空隧道

依次献上最虔诚的敬意

一只鸟落到松树上

抻了抻翅膀

宛如祖先派来的使者

其实，祖先就在远处注视这一切

哦，祖恩笼罩着大地

也笼罩着蔚蓝色的天空

子孙一茬又一茬

饮水思源，知恩图报

恰似春风又绿江南岸

坟头上的黄表，开心地笑了笑

在醉与醒的国度

像一只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