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风黄河岸

大灾之年大灾接连不断，一场千年一遇的洪灾刚刚退去，比第一次毒性强千倍的新冠变异毒株“德尔塔”又要卷土重来，两个“千”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2021年7月31日是月末又是周末，这一天我闷在家中，书不思读，笔不想拿，歪躺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百无聊赖。下午五时，手机响起，两位好友老弟和我一样闷在家中无处可去，约我坐他们的摩托去黄河岸边散心兜风。有风景，无病毒，好去处。我爽快答应了他们。

夏日天长，下午五时，夕阳西下，但阳光依然强烈，照在身上感觉灼疼。洪灾过后，太阳之下，有一种湿潮、腥臊的热浪在地面上蒸腾。

长垣既无山又无海，却有一条路叫山海大道。今天上了这条路才忽然明白了这路名的意义，因为它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大道，往西的延长线是太行山，往东的延长线是黄海。我们三人骑一辆三轮摩托，在山海大道上背着西天的烈日向东边的黄河进发。强弟是骑手，东弟坐他身后，我坐在最舒适的偏挂斗上。几十年没骑过、坐过摩托了，今天又坐了一回摩托，时髦和怀旧的感觉兼而有之。

偏挂斗离地只有一尺多高，视野非常开阔。千年一遇的暴雨终于洗清了天空的雾霾，久违的蓝天白云像一张灿烂的笑脸在天空绽放。大道两旁高大、密实的行树像两列夹道欢迎的人墙，不断地从我们身边飞速掠过。强烈的夏日凉风直接扑到脸上、身上，洪灾和疫灾带来的憋闷，一扫而光。

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横贯在山海大道的延长线上。在汛期没有到来之前，山海大道的延长线在黄河之上是一座与大道同宽的浮桥。现在正是汛期，怕浮桥挡水，就拆除了。此处是河南和山东两省交界的地方，来往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加上两省都防控疫情，河上的路说断就断了，河中也没有渡船。强弟一直把车开到黄河岸边无路可走时才踩住刹车，待我俩下车后，他调头把摩托停放在左侧的一个石坝上。

岸堤加高加宽了，上面是平整的柏油路面，路边一排排绿意盎然的大树遮挡着西天炎炎的阳光。我们去掉口罩和太阳镜，站在凉风习习的岸堤上欣赏黄河两岸壮美的景象。

汛期的黄河比平时宽了许多，对岸是山东省的东明县，平时河水小的时候，那边露出很大一片沙滩，是两岸人游玩的一个小景点。现在沙滩已经被水淹没，那个地方摆放的全是拆除前组成浮桥的一条条平船。因为对岸没有高大的堤坝，平船后面、北面的玉米田以及水边觅食的白鹭都清晰可见。黄河的黄色波涛从东南兰考的方向打着漩儿、裹着泥沙，向着我们浩浩荡荡奔腾而来，那气势很是壮观。我们站在高高的岸堤上，我们两侧有十来座像肩膀一样浑圆坚硬的大石坝伸入河中，抵抗着迎面奔腾而来的波涛，那波涛被石坝抵抗后，没有气馁，没有停留，又裹着泥沙打着更大的旋儿向东北方向奔腾而去。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2500年前的一位圣人在黄河岸边发出的感叹。

当然，那时候的黄河还不在这里，那时候，黄河从我们南部流过，经徐州入海。被尊为圣人的孔子是在徐州的吕梁山上，看到刚刚夺泗水而汹涌奔腾的黄河后，发出了那声感叹。

圣人的感叹非同凡响，他是在仰观宇宙，俯察大地之后的有感而发。虽日月之行循环往复，虽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虽花落还会再开，但往一年少一年，往一季少一季，往一日少一日的现实也非常残酷。天地如此，人生天地间，亦如此。人由小到大，由大到老，这是规律。往一岁少一岁，往一日少一日，往一时少一时，无法阻挡。宇宙和人间，无一不是逝者，无一不像这河中的流水，一去而不复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古希腊人在国外曰：“濯足急流，抽足再入，亦非前水。”李白在诗中曰：“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苏轼在江上曰：“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时光如流水，易逝，难再。人世之人只有像先贤们那样，学而不厌，进而不已，惜时如金，不负韶华，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方能把短暂的人生做到像孟子说的那样，“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逝者如斯”之叹，虽然不是发自长垣这黄河岸边，但孔圣人的一生和长垣人有着很深的渊源。因为那时候曲阜和长垣之间没有这黄河之隔，就为孔子来去长垣减少了很多麻烦。孔子为什么要来长垣？理由至少有三：一，他周游列国路过；二，他的弟子子路在长垣任蒲邑宰；三，长垣有个年长于他且是鼎鼎有名的君子蘧伯玉。蘧伯玉何许人也？他是春秋时卫国的贤大夫。一生侍奉卫国献公、殇公、灵公三代国君。主张“以德治国”，执政者应以自己的模范行为去感化、教育人民，他体恤民生，实施“弗治之治”。被世人尊为君子。最重要的是三。《长垣君子文化志》中有记载：“孔子周游列国14年，两次在长垣蘧伯玉家住了9年。”在这9年的时间里，惜时如金的孔圣人肯定不会虚度，他与君子蘧伯玉（孔子有言：“君子哉，蘧伯玉。”）切磋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切磋君子文化，切磋儒家思想，等等。

据《长垣县志》记载，孔子不仅在县东南蘧伯玉家住了9年，还曾在县北学堂岗因遇雨停留与四子讲学言志。当年子路在长垣任蒲邑宰，他的老师远道而来，他肯定也会在衙门留宿招待。因此，孔子的儒家思想一定会受到长垣君子文化的影响，特别是会受到君子之乡蘧伯玉思想的影响。反之，孔子毕竟是圣人，他的儒家思想和道德风范也一定会对长垣人有很大影响。因为孔子，长垣的天空增添了一些霞光，长垣的民风增添了一些记忆，长垣的历史增添了一些重量。一代代长垣人也就有了仁义礼智信的榜样。两千多年来，忠孝、厚道、情义一直在长垣的民间占着上风。在餐桌上敬酒，只让客人喝自己不喝，那是因为过去穷，舍不得喝。过去农村盖房子，只要长辈在，不管是儿子、孙子盖的，都要在堂屋的字椽上写长辈的名字。一家有两个儿子，老大不结婚，一般老二不能先结。如果老大没儿子，老二有儿子要先过继给老大。 我小时候农村还穷，那时候家里来了客人，自家如果没有招待的红糖、鸡蛋的话，就是去邻居家借，也要让客人喝上个红糖水，吃上个荷包蛋。近些年兴干部交流，但凡在长垣工作过的外地干部都说：到长垣任职，去时不想去，走时不想走。为什么不想走啊？那是因为长垣人太厚道、太重情义了。例子太多了，不胜枚举。

今天是因疫情憋闷，才兜风来到黄河岸边。在此想起了圣人的名言，心中像打开了一扇窗户，瞬间明亮。其实，作为一个黄河边长大的长垣人，之前我也来过黄河岸边，但，过去的我对黄河没有一点好感。因为在新中国成立之前，黄河对长垣人乃至中原人来说，它没有一点好处，它就是一条害河。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每次决口，每次改道都会给中原人带来无尽的灾难，一代代中原人就像现在这深入河中的石坝一样，时时抵抗着黄河的决口和泛滥。不说远的，就说上世纪末，那时候偶尔还会发生河水漫滩，我曾目睹过滩区几个乡、镇 的几十个村庄被泡在黄水中的凄惨。到了冬天农闲，所有的劳动力都必须去加固、修复黄河大堤。到了汛期，各单位都必须抽人上堤巡守值班。自从上游的小浪底大坝建成，，这黄河对于长垣人才彻底改变。今天，它不仅能给我们源源不断地输送饮用之水，灌溉之水，还在这里给我们的家乡增添了一条亮丽的风景线。现在这里的黄河风景区已经建成，有河有水，有史有景，你若不信，有诗为证：

天高地阔龙奔腾，

摧枯拉朽水流中。

河中石坝抗巨浪，

岸上绿树舞清风。

昔日泛滥虎狼势，

今朝润物母亲情。

远眺近观皆景色，

收获惬意无虚行。

过去来到黄河岸边，看哪哪不顺眼，见啥啥不舒心。而今天却是看哪哪美丽，见啥都舒心，一切烦恼皆忘却。

逝者如斯！美者如斯！伟大的黄河啊！你终于带走了我们的苦难，你终于给我们带来了幸福。今天我要改口喊您一声：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