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李坤仑(九律)的头像

李坤仑(九律)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08/11
分享

一抔黄土

 

作者:九律(李坤仑)

在孝敬面前,没有什么是应该的,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

年青人不忍看着被因为大片黄土和愚蠢而又自尊的心拖入黄土地的老夫妇,他只好托着疲倦而又不堪的残躯拼了命地用手扒拉着埋向老人的一抔连着一抔的黄土,因为孝顺二字,他也算是尽够了心思,毕竟在矿里边也每个闲日子,心里想着过年能够休息完整的一天就好,想不到心思总是靠在老家的灶上、炕上、水桶上、黄土地上,这些说白了也是放在了浑身是病整日呦呵的老母亲身上。

他长年在黑色的矿洞里打工只落得远方上学的孩子学费和生活费用上。顽疾和疲惫长在脸上,四十多岁的人啊看起来比古稀还要沧桑,满目萧索,脸皮皱在眉毛上,本就矮小的人要是站在黄土地里更加微不足道,除了头上顶着一片白发,让人看了不禁心酸外,他便是最平凡不过得底层阶级罢了,跟工人没两样,除了回家还要忙着去帮老夫妇刨数天的地、砍数不尽的柴。不是他习惯了劳累,而是习惯了生活的无奈。

说到底总是要言传一下那两位老夫妇,黄土埋过脖子的人,一个总是言语腰疼、耳朵也不灵光的、有得理不饶人的嘴的老爷子,两脚迈不动得挪向房前屋后的地,嘴里不停念叨着:“日子总是要混的,活一天混一天么,哪天两腿一伸去了算球囖,不种地么得行嘞”,其实就是看不惯村里现存的几个老汉种的地比他的多,但总是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年纪,一把烂骨头总是挑不起他的自尊心,整天哟喝这条本就少积了口德的命。

从那老汉的嘴里可少不了伤人的话,老夫妇也是长年的争吵,老爷子的话伤人,可老妇人的嘴也碎,两个人扬扬打打几十年,日子里更是得理不饶人,说到这里,青年人也该烦困了,过家看望,走到门口若是听到那话,狠不得拔腿就走,管他们要死不得活。一边嚷嚷着要种地,一边又是夜晚火炉边的呻吟,炉坑里架着几根腐烂的木头,上面时不时飘着几缕火钳般大小的火苗,家里人紧促地坐在一周,好像不能太敢出气,生怕几口呼吸把火苗灭了,四壁徒然,本就“六九”的天,外面不知廉耻的风不停地往屋子里钻,正月十七的月亮跟狗啃了一样,猫子也像是没吃饱似的拖拉着叫声,越听越是心寒,为什么不停孩子的劝说,少种点荒地,三四个在城里打拼的孩子还供不够一年的粮食啊?总是说住不惯城里的房子,活不惯没有地种的日子,可是又能有几天吃饭的日子呢?

那晚,老爷子早早便钻进柴床上的小被窝,别人只听见他那拖拉机似的鼾声和重复又反复着白天的梦话,而他听不见或是故意听不见的任何东西,连同老妇人的呦呵声,之前都没听到过那么严重的呦呵声,除了老爷子别人都知道是老妇人的病又犯了,这个病在往日被叫做“瘀气伤肝”,怕也是老爷子多年的糟糠脾气给气的吧。连夜,赶着月光,到队里开证明信,用急救车送她到百十里地外的中医院。

“我们送婶出县了簸,你一点都听不到啊”青年人牙关紧闭,狠不得把被子给掀了。

“出县啊,我找不到(我听不到)”争粗了脖子大声吼叫着,老爷子嘴皮一溜,转头又躺下,夜里又“佯装”似地吆喝,像是舍不得白日里那个他吼叫的妇人,很快也就没出声了,睡了。

我们青年的人一夜都没睡好,生怕妇人过不了晚上,怕阎王点了天灯,怕亲人身边少了个人。

不幸总是万幸,在外的老人已无了大碍,家里的老头子倒是整天嚷着打电话给老妇人,心心念念地望着老妇早日回村,其实都知道,他怕到了下地的时日,自己一个人无法种下洋芋,不能刨了豌豆地草吧。这下好了,第二天年青人只能又拿起老爷子用的锄头,年青人的婆姨只好跟着,倒是怕了老妇人无恙后又被这灰色的黄土地拖下土吧,倒也是尽了孝心,做了“老”人。有人说:孝顺,孝顺,顺了老夫妇的心,便是尽了孝。要我看来,孝顺有些时候不一定要顺,更重要的是亲近。

年青人是我的父亲,他身后是地,眼前是窑,顶着一片白天,心中确实梦里那一丝挂念。出门的人有个风俗,腰里塞进一抔乡土,眼前不但是苦力的饥渴,却还长叹中年蹉跎。

我慢慢放下了笔,走向地头,狠狠地抛去一把黄土,北风刮着一阵嘴里苦。

(庚子年正月十九于白河天池所作)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