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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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家里颇不宁静，来了个小家伙，它的叫声打破了往日的寂静。听说父亲为了它花费不少气力，每天往三爷家里跑帮忙干着干那，最终才领养到的一只小狗。我知道这狗的品种是牧羊犬，若是到狗舍买去，恐是要花费不少钱财，因其来之不易，父亲对它异常喜爱，自然十分上心。我常听人说德牧是非常聪明的犬类，可这小家伙身上并未体现出机智，反倒眼睛里总是透着股憨憨的气息，尤其脸和身子几乎全为黑色，耷拉的耳朵，搭配上圆滚滚的脸和黑眼珠子，我便冒出这家伙是一只傻狗的想法。这个观点不单是从长相上总结出来的，小家伙的行为似是要为自己坐实不聪明的名头。因它极度爱同人玩闹，来到家时我正处在假期中，闲来无事便也常陪它一起玩闹。每次从屋子出来它都会甩着尾巴朝我奔来，迫不及待地在脚边转来转去，我见它乖巧又可爱，不禁伸出手来抚摸它的头。它总不爱给人摸，摸了几手便张嘴要来咬，对此我心中也颇有怨气，小家伙如此可爱不给人摸又算怎么一回事呢？从前我家也养过狗的，那些狗小时候是极乐意给人摸得，只有小家伙似乎不服气。对这种行为，我觉得要对它略施惩罚。但毕竟父亲十分疼爱，打又打不得，于是把它整个举了起来晃来晃去，耳朵也随之摇摆，脸上的肉也甩来甩去，模样有些滑稽可笑。我想只要它服软，以后任我肆意揉摸而不再反抗便放其下来，显然它是不同意的，挣扎地愈发厉害，我只好放其下地。瞧着小家伙也不走，依旧在身边转圈，不禁摇头。有几次我见窗户旁有小球，院子里正好横着把躺椅，便想陪它玩会儿。惬意地躺在椅子上，阳光明媚，也未见凛冽的北风，这真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随手把球扔出去，也不知扔去了哪，小家伙总会兴高采烈地捡回来，我便再扔出，它便再捡回来，乐此不彼。
有次玩的正兴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话语，依稀记得有人曾对我提起过，大多数动物不听话时可捏住后颈提起便会安静下来，我常见电视上的动物们叼着孩子的后颈，它们显得异常乖巧。我试着抓住小家伙命运的后颈，扼住生命的喉咙，果然不再反抗，却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面庞，那幅情景顿时使我觉得仿佛做错了事，心想饶过它了。放它落了地，我也失去了玩闹的兴致，想转身回屋，可它却不同意，不依不饶咬着我的裤脚，怎拽也脱不开，要么爬到前方以圆乎的身体挡住我脚下的路，两只前爪死命的按住我的脚掌阻止前行。看到它如此不舍，多数时候我选择再陪它一会。可我不明白，它热爱跟人玩闹，却不喜被人抚摸，这是多么矛盾的一件事啊。待真的累了我便回屋，它这次倒不来阻拦我了，只是傻傻的呆在原地，等我进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模样真实憨态可掬。所以我断定这家伙是个小笨蛋。
它初到我家时还未断奶，后来渐渐长大了一些，看着不似先前那般可爱了。狗的成长历程中似乎总有一段尴尬时期，最开始圆滚可爱，像个肉丸子；长大后带了种正义凌然气息，如门前端坐的石狮。只有中间这段时间，又瘦又矮，实在称不上好看，小家伙也未能逃脱命运，看上去更加傻气。黑脸黑身，间杂着黄毛，这大片的黄色更是从脖子延伸到爪子，搭配一张马脸般长的脸，尤其同人对视总会歪着脑袋，露出充满“智慧”的眼神。我不禁担忧它长大后能否显现威风的一面。除了长相愈加傻气，它的行为举止更为不可理喻。平时照例玩球，它照例会咬我的裤子，鞋子，还添了一项运动，往家门外跑，并且每次都会搞得浑身脏兮兮的才回来，没有人知道它跑去了哪里。后来父亲怕其被狗贩子偷了去，出门时特意把门紧锁住，还叮嘱我们也要记得关门，切勿让它再乱跑了。我怕小家伙在院子待得无聊，还是会偷摸带它出门，毕竟宽阔的大马路才适宜跑动。只是它明显不爱广阔的柏油路，更喜欢到一座荒废的宅基地里跑闹。这所宅基地还未建起房屋，面上还是土地，这个季节地面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它不知在里面寻些什么，蹦来蹦去，累了就趴在草地上，偶尔打个滚，时而翻个身。但这样的悠游生活戛然而止，它要被关进笼子里了。起因是妹妹和小家伙戏耍时被咬伤了，父亲担心伤害到其他人，索性把它锁进笼子，正好另一个院子需要看门，直接运送到那边去了。因不常往那座院子，很少见到它，小家伙走后过得如何我无处得知。但有父亲看管，我想伙食是不差的。
临去学校前我又去见了它一次，明显还认得我。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一声声嚎叫，声音里饱含着激动，进去后见到它直接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扒在笼子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我走到哪眼神便随到哪，吠声愈发激越了。我心中当然是十分欢喜的，摸了摸头，它倒也顺从我。只是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张嘴要来咬，我见状急忙抽回了手，嘴里怒骂了一句“真傻”便离开了。它发出委屈的哀嚎，眼睁睁看着我离去。
几天后我便离开家前到外地念书，这一去便又逝去半年时光。学校念书的日子里偶尔会想起小家伙。是否长大了？它的毛发是什么颜色的？脸还像离开时那般丑吗？幻想是否变得威武了些？这些问题时常浮现在脑海中。几个月后，临到寒冬腊月的季节，我乘坐火车回到家中，收拾完行李，做完必要的事后寻了机会往到那所院子。小家伙的模样着实把我惊了一跳，哦不，已经不能叫做小家伙了，它已长得与大狗无异，该称呼为大家伙了。它明显有些不识得我，进到院子前一直疯狂的叫嚷，这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进去后它略显迟疑，叫声减弱许多，不知是察觉到我无恶意或是回想起关于我的记忆。站在远处对它喊了一声，和它对视了一眼，它怔了一下，紧接着激动地呜呜叫，蹦来跳去，企图冲破铁笼和我来个火热的拥抱。见它如此兴奋，我打开笼子把它放了出来，一出来便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尾巴要甩上天了。我感受到它的热情。趁这个时机，我细细观察大家伙的变化，它确长大了，约莫有三分之一个人高；除却背上、脸上和耳朵明显能看出是黑色外，其他部位都显露出黄色来；脸的长度不知有没有变化，但肯定变得宽了，顺眼不少；原来耷拉的耳朵立起来，添了几分威猛；眼睛不似之前那般“睿智”，有了几分灵气。突然间，我观察到它的前爪中间有一块凸起，长得同其他脚趾一个模样，我不禁回想起有人谈过狗和犬的区别：狗有十八个脚指头，而犬有二十个，比狗多的两个叫做“獠”，我寻想大约就是这两块凸起吧。村里有人说犬是要比狗聪明的，我端详许久，也看不出这家伙哪里聪明，因为它又张嘴要来咬我了。戏耍过后，把它关进笼子便回了家。
对它印象的转折点在年后的一天。虽然年还没过完，但家里还是有活要干。那天帮父母忙完以后闲来无事，便又去找大家伙，像往日那般伸手抚摸已是常态，起初它还未反抗，拿出一副乖巧模样，不过一会儿功夫又拿出龇牙咧嘴的神情，吓得我缩回了手。心里有些不快，身体长大了，心却没长大，还未学会同人和谐相处吗？可它的眼神明显不似走之前那般愚蠢，隐隐透露出智慧。再次把手伸进笼子里，它一张嘴我便抽出来，反复两次后它知晓了我的意思，第三次伸手进去时直接躺了下来。我注视着它的眼睛，它的目光也投向我，眼里似乎真的流露出一股委屈，那眼神令我有些诧异。这般眼神不该从一双狗的眼睛里流出，我从未在动物身上看到过这般眼神，这更应该是人的眼睛，一个五六岁儿童的眼睛！至此，我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我试着以对待人的方式对待它，它虽听不懂我在讲什么，但大概能够从我的语气中了解一些，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手势，虽然不是每次都情愿去做罢了。我站在远处仔细打量它一番，不像雄狮烈虎那般威猛，却有毫不畏惧的气势，眼睛里有一种坚韧，坐立得笔直，它似乎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它在我心中的形象不觉高大起来，是的，它是犬，是祖先驯服了千年的帮手，它十分明白自己的责任，没有人告诉它要看家护院、帮助牧羊，但这些已经刻进了它的骨子里，烙印在血液里。它是聪慧的，老人们说犬比狗聪明这件事情是否属实我是不清楚的，但大家伙确实通人性，我想其他狗也当是如此吧。这家伙小时候只顾得玩闹，随着年龄的增长，心灵和肉体不断成熟，有一天蓦然发觉自己到了承担责任的年纪。想到此，我决定重新审视大家伙，以朋友的角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