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楔子

世人求长生自战国时就开始了。大致可以分为两派。一派炼内丹，修身养性，采日经月华，吸天地之气，在体内结金丹，成正果，得长生。此为内丹派。一派炼外丹，跋山涉水，摘仙草，挖矿石，以火炼之，得金丹。服用可得长生。此为外丹派。

炼丹术兴盛于汉朝。汉武帝继位，举国上下掀起了一股炼丹的热潮。因为大多数人不适应修炼内丹的苛刻条件，所以专注于炼制外丹，于是集市上就出现了各种外丹的秘籍和炼制的方法，以及各色的原料。虽然成功的人只是凤毛麟角，而且其中大多也只是传闻，但是人们仍是乐此不疲的研究其中法门。

上回 蟠桃现，祸起云霄楼

盘龙郡是一个地处背山面水的风水宝地。背靠盘龙山，绵延数千里。面对游龙江，蜿蜒不绝。这样一个地方自然是容易出灵芝仙草，所以自古就是炼丹者的必到之处。

这一日。盘龙郡来了一位少年。白衣白靴，牵着一匹白马，没有一丝杂色。这人叫胡锦。胡家是伏虎郡的大家族，代代以贩卖炼金的草药矿石为生。伏虎郡与盘龙郡隔江而望，因为郡北面的伏虎洞而得名。胡锦就是胡家大爷胡元奎的小儿子，今年才满一十八岁。这趟是为家里置办货物而来。

胡锦牵着马正走在城中的街道上，四处也尽是些卖药草矿物的店铺。然而此次说是来办货，但是胡家少爷的眼睛却是一眼也没看这些店铺，而是径直朝着云霄楼去了。

“胡家小爷好身手啊。”街边的小巷里窜出来一人拦住了胡锦。这人身材瘦小比胡锦矮了半个脑袋，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

“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又怎么知道我好身手？”胡锦满脸疑惑。

“胡家小爷可真是忘性大啊，你十八诞辰的时候我尉迟某人曾有幸喝过您一杯寿酒啊。至于这身手嘛。你打江对岸过来，这白衣白靴白马都未曾粘上一丝淤泥。定是从三合桥上来的。这三合桥边的水贼可不是吃素的。您这打扮肯定是会被盯上的。我看您这荷包鼓鼓囊囊的，那帮贼人定然是没有从您小爷身上取走一分。肯定是您打跑了这帮人，是也不是？”此人复姓尉迟，单字名广是个倒卖药草的商人，不过就是手里的货大多来路不正。

“前辈真是好眼力。在下佩服，我是胡锦，刚才确实也确实是从三合桥上来的。遇到了几个水贼，让我收拾了。前辈，不知今日找我有何指教？”胡锦施了一礼。他虽然自幼习武，但是也会时常跟着先生读书写字，虽然读书并没有习武那样认真，但是完全没有习武之人的张狂，倒显得比较内敛。看上去文绉绉的，但是手中的三才镖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哈哈，好说！今日来，是为了卖给你一件宝物。”尉迟广说话间将手伸到了身上的褡裢里，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桃核。“公子，开眼瞧瞧，这个东西怎么样。”

“前辈打算把这个东西卖给我？”胡锦看到这个“宝物”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看你是大户人家，应该是个识货的主，没想到，哼！”尉迟广有些生气，转身准备离开。

“前辈能不能让我仔细看一下呢。”胡锦拦住了他，并把手伸了出来。

“给你，看吧，我不会坑你的。”说着便把桃核扔给了胡锦。

胡锦仔细打量起了这个桃核，比一般的桃核大了许多。但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桃核大无非是因为桃子大罢了。

“您准备卖我多少钱？”胡锦问到。

“一口价一千钱。”尉迟广食指一伸比划了一个一。

“前辈可是急等着用钱吗？家中是否有急事？”胡锦看得出尉迟广眉间露出一丝愁色。

“你买不买，哪那么多废话，不买我走了。”一个男人，总是不爱听别人说他的难处。

胡锦翻了翻白马身上的背囊，掏出了一大把铜钱。“这里有两千钱，成交。”说着便把钱递给了尉迟广。

“痛快！”尉迟广从胡锦手上拿走了两千个大钱，把桃核塞到了胡锦手中。“胡家小爷这买卖我们做成了。告辞，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尉迟广抱拳拱手深施一礼，顺着来时的小巷扬长而去。

胡锦看看手里的桃核，淡淡一笑，把桃核放在了袖间。胡锦抬头看了看天，来时是辰时，现在巳时都快过了。胡锦翻身上马，直奔云霄楼而去。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云霄楼前。这楼唤作云霄可真是名副其实，从上到下竟有十层。里面的生意也是应有尽有。胡锦翻身下马，拿好了背囊，伙计便把马牵到了后面的马棚。转身进了云霄楼，快步走到了第三层。伙计带路把胡锦请到了天字号第一房，众位客商都已经列在席前。

“恭请胡家少爷！”诸位客商向胡锦施了一礼。这一礼看似是施给胡锦的，实则是施给胡家的。胡家一个月前放出了消息，要收购一批名贵的药材。众家客商都是为了这一笔生意而来，据说这一笔生意至少在百万钱上下。胡家约在了七月初七的午时，在云霄楼谈生意，所以各家客商早早就在这里等候了。而负责这笔生意的自然就是眼前的这位白衣少年，胡锦，胡家少爷。

胡锦端坐在了正位，这位少年年纪不大，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正襟危坐，颇有几分金主的样子。

“诸位叔伯，各位前辈，晚辈今日斗胆坐在这里与各位谈生意，话中如有冒犯请诸位海涵。”胡锦拱手施礼。正要往下说，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嘈杂，伙计急匆匆的赶到屋里。

“各位大爷快……快跑吧，马……马匪杀来了。”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

中回 显神通 少年护仙草

胡锦起身来到了楼梯，见那楼下人影晃动。只听得人声嘈杂，说话间能听出马匪是在找胡锦。胡锦不禁心生疑惑，他今天才来到盘龙郡，为什么会惹上马匪。莫非是早上打跑的那几个水贼？转念一想，水贼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来找他。何况他出手也不重，无非是一些皮肉伤而已。莫非是为了钱财？也不应该，来时身上也没带多少金银，何况为了钱财为何单单寻我胡锦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容不得胡锦想太多，马匪眼看就是上来。猛虎难敌群狼，还是先走为好。他转身进到了天子二号房中，这里的窗户正对盘龙山，山上的大树枝繁叶茂，可以逃生。好在他轻功还算不错，反身一纵，借着大树便来到了山上。

“就是那人，一身白衣，跑到山上去了。”身后马匪也赶到了窗前。他们仿佛认得胡锦一般，一眼就找到了他，三个马匪也纵身跃到了大树上。胡锦心中满是疑惑，但是手中却没停下，右手抓在树枝上，左手瞬间扔出了一套三才镖。这三才镖三个为一套，分天、地、人三才。天字镖最重乃为寒铁所制，上有倒钩，中者流血不止。地字镖细长，其中浸有胡锦自制的剧毒，中者浑身麻痹，不消三刻必命归九泉。人字镖最为厉害是最小的，但是里面藏了一颗霹雳火弹，碰到人血会迅速炸裂，威力非常。

三个马匪各中一镖，一个被割裂了咽喉，一个当场毙命，一个被打中了腹部上下炸成了两截。

马匪头子站在了窗口望到手下惨死，虽欲上前追赶，但是畏惧到了胡锦的厉害，还是把手下都喊了回来。“少年好手段，你带着宝贝别想逃出这盘龙郡。我们一定会抓到你的！”马匪头子冲着胡锦喊到。胡锦哪会听他在那大叫，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大山里。

此时正是午时，七月的日头那可真算得是毒辣。胡锦跑了组组两刻钟，确定没人追上来，他才敢倚在一棵树上大喘两口气。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饥渴难耐。云霄楼上本该是饱餐一顿，谈上一桩好买卖。哪知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竟落得如此地步。正想着，耳边隐约听到有溪水声音。胡锦循声拨开树枝紧走两步。那前面正有一条小溪，树木茂盛，正好乘凉。俯身饮了几口溪水，似是这样山间的小溪已经数年没有喝过了。虽不及家中的茶水清香，却独有几分甘甜。

胡锦坐在溪边的树下，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昨日接到父命说是让今天来盘龙郡云霄楼谈一桩大买卖。今日辰时出发，走三合桥渡江，打跑了几个水贼，巳时遇到了卖桃核的尉迟广。刚到云霄楼就有马匪追着他要宝贝。他思前想后，难道是这桃核中有玄机吗？马匪们不要他的银两，而他身上唯一不知道底细的就是这个桃核。本想只是个玩物，难不成真是个宝贝？胡锦从袖中取出这颗桃核，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除了比别的桃核大许多，旁的并无二样。就在他把玩桃核的时候，突然眼神一扫，胡锦瞥到了远处山峰上的一块巨石。那石头足有十丈宽，高悬在远处的山峰上，能看到石头生有一支独角，石头上虬髯、龙眼隐约可见。胡锦看到这块石头，仿佛记起了什么，一个飞身顺着小溪就往石头的方向赶去。大概有半个时辰，他终于到了石头正下方。石头的正下方有一块石壁，上面用朱砂提了一首诗，笔法苍劲有力，虽然大部分朱砂都已经褪去，但是因为写字的人功力深厚，还是有部分朱砂浸入了石壁，字迹依稀可辨：

千沟万壑盘龙山，

刀锋绝壁困蛟岩。

九转神木结灵果，

人食一口化金仙。

胡锦淡然一笑：“哈哈！果然是这颗果子！”

下回 看人心 果中有乾坤

尉迟广被绑在院子里，身背后的堂屋里端坐着马匪头子朱老秃。朱老秃是这一带的马匪头子，长期盘踞在盘龙山一带。来去的商客把这些马匪养的肥胖。当地的官府有心去治理但是因为地处山区，马匪们功夫也不算差，所以一直没办法剿灭干净。

院子西侧的马棚里捆着几个孩子，看样子有十五六岁。其中有一个病恹恹的，应该是受了内伤。这几个孩子是尉迟广收留的孤儿，受伤的那个孩子唤作三郎。前几日三郎上盘龙山采药，哪想到正遇到马匪们在大石头上分赃，三郎仗着身小，溜到了石头旁抓了一把碎银子，转身就跑。马匪们哪吃过这亏，让一个孩子黑子自己的银子。于是提起鬼头倒就追了上去。哪知三郎脚下一滑，正摔在了山涧，顺着水流便漂到了这困蛟岩下。这困蛟岩说起来是大有来头。蛟者，独角，似龙非龙，善水。走蛟入海可以化为龙。走蛟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这困蛟岩传说就是在这里修炼的一只千年水蛟要走蛟化龙时危害两岸百姓被大罗金仙困住而化作的巨岩。三郎看到了崖壁上的字，虽然不认得，但是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向崖后走去。

行了有百步的距离，眼前的东西让三郎惊呆了。崖后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长了一大棵桃树。这桃树枝繁叶茂，树枝间回环缠绕，龙盘蛇行。奇怪的是只在这最顶上的那颗枝上结了一颗巨大的桃子。三郎很麻利德爬上了大树，一把讲那颗桃子摘下。看着这诱人的大桃子，三郎顾不得许多一口咬了下去。这桃子鲜美多汁，不一会就被三郎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马匪们也顺着河追到了这里。要不是追这个小娃娃，马匪们是绝不想往这里走半步的。一来这里四周环山只有一条山涧通往这里。二来这里经常有山魈出没，山魈足有半人多高，而且是成群出行，牙齿有匕首那么长，几百头山魈怕是不用一刻钟就能把几个活人吃个干净。马匪们到了崖壁前面，正看到石壁上提的字。这几人中倒有个识字的，马匪们意识到这其中有宝物，就往崖壁后方走去。他们看到了崖后的大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时三郎早就跑了。马匪们赶忙回到山寨把这个事跟朱老秃禀报。

“大哥，那孩子定然是盘龙郡上的人。我们该怎么办？”

“那仙果肯定是个宝贝，能卖个好价钱，就算不卖，大哥吃了也能得长生。”

……

几个马匪你一言我一语的跟朱老秃汇报着情况。

“马二，你带着几个兄弟到盘龙郡去打听一下这个孩子。牛三，你带几个兄弟到困蛟岩那里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朱老秃安排完便转身进了里屋。

不消半日马匪们便打听到了三郎的住处，但是此时三郎已经是身中剧毒，看来命不久矣。马二直接找到了尉迟广。

“你家孩子偷了我们的银子，拿了我们的仙桃。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大王，银子赔您就是了。只是这仙桃，它却不是仙桃，它是个毒物啊。我家三郎已经是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了。”尉迟广，面若死灰。这几个孩子虽不是他亲生，却是他一手带大。他们无父无母，跟尉迟广一样都是孤儿。

“这小兔崽子真是死有余辜！”马二骂到。

“快去通知大哥，孩子找到了。”马二回头冲着手下喊。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朱老秃带着一群人就赶到了尉迟广的院子。一把就抓住了尉迟广的脖领子。

“树已经枯了！你儿子把桃核扔哪了？快点交出来，不然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大王，那桃核今早上让我卖给了胡家少爷，我把钱赔给您成吗？”尉迟广哀求着说。

“那胡家的小子去哪了？”

“看方向应该是朝云霄楼去了。”

“来人把他给我捆了！马二带上兄弟去云霄楼把胡家那小子给我捆来！”朱老秃拧眉瞪目冲着马尔说。

“大哥，我不认得那小子啊。”马二说。

“那小子长什么样！”朱老秃对着尉迟广说。

“他……他……”尉迟广有些犹豫，但是命捏在人家手里，由不得他了。“他穿一身白衣。”

马二带着几个兄弟就飞奔云霄楼。

胡锦打死了两个守在出口的马匪，冲出了封锁。施展轻功甩开了追兵后就朝着盘龙郡赶去。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小酒馆，他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客官您吃点什么？”小二招呼到。

“一碗肉面……，不！两碗！……三碗肉面！”胡锦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好嘞！您稍等！三碗肉面！”。

胡锦吃着面心里盘算了起来。尉迟广肯定是被马匪们抓起来了。但是仅凭自己是斗不过马匪的。突然胡锦想到了一个人，他肯定愿意帮忙。

“伙计！结账！”胡锦从口袋中拿出三枚大钱放在桌子上，转身直奔盘龙郡郡守府。

朱老秃已经等的不耐烦了，对他来说当马匪是为了抢钱，抢钱是为了买长生药，而这次长生药近在咫尺，他是绝不对放弃这次机会的。但是如意算盘还没打到一半，一只金镖就冲着陈老秃飞了过来。朱老秃也不是白给的，手中钢刀往胸前一档，拦下了那只金镖。朱老秃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一身白衣的胡锦。

“我还派人抓你呢，你倒是送上门了！”朱老秃提起钢刀一个健步冲向了胡锦。小喽喽们也一拥而上。胡锦一个闪身往后退出了院门，紧接着两个官差举着盾牌拦下了飞来的朱老秃。

“这回看你还往哪跑！你……你把本郡守害的不清啊！劫了我……我岳父的货。你……知道，我……老婆把……把我打的多……多惨。”郡守大人指着朱老秃结巴到。

几十个官差一拥而上，擒住了带上匪首的二十余名马匪，紧接着压着其中一个马匪直奔山寨。只听说郡守老爷要把这山寨一把火点了，才算甘心。

胡锦解开了尉迟广的绳子。

“我给你个方子，你快去抓药，救这孩子。”他指了指三郎。尉迟广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赶去了药房，照方抓药，起火煎煮。三郎喝下了药，不多时，身体便恢复了。

“多谢胡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尉迟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这场祸事，说起来都是因我而起啊。”

结尾

胡家三代都是倒卖药材为生，主要是供给炼丹，自然会从各地搜罗名贵的材料。

十年前胡元奎从南方的一个海岛上买来了一颗种子，那种子形似桃核足有拳头大小。卖种子商人告诉他，这种子唤作蟠桃，十年一开花结果，七月初七才得成熟。胡大爷询问那商人这仙草的功效，那人只说，结出的果子可以润肠通便，别无它用。他还提醒胡大爷，这颗果子第十年春天便会结出，但是刚结出的的果子毒性很强，需要不断吸收日月光华才能解除毒性。胡元奎觉得此物甚是好玩便带了回来给自己的小儿子，胡锦。又担心胡锦贪玩误食毒果，所以就带着胡锦把它种到了盘龙山上一处隐蔽之所，并留下了记号。所种之处就是困蛟岩。

胡锦说出了事情的原委，但尉迟广仍有疑惑。

“您既然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宝物，为什么还要折回这里冒险救我呢。”

“我开始并没有认出这颗桃核，我只看你从巷中走出，巷子里隐约看到了一匹马驮着一个孩子。我心想你定是急用钱救这孩子，就买了下来。后来我到了盘龙山，才明白，那孩子定然是吃了没有成熟的果子。这解药的方子只有我和我父亲才知道。我若是不回来，这孩子活不过今晚。”

尉迟广听完又跪在了胡锦面前，磕头如鸡喯碎米。胡锦赶忙把他搀起。把身上的行囊摘下，放到了地上。又捡起地上的金镖，递给了尉迟广。

“以后若有难处，带着它到伏虎郡胡家找我！”胡锦一个闪身跃上房去。冲着尉迟广一抱拳，尉迟广还没来得及推辞，胡锦便不见了。

胡锦回到云霄楼，牵走了白马。无人之处拿出了桃核，细细打量。

“这等好东西，还是给你吧。润肠通便！”说着一把捏碎桃核喂到了白马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