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已有5年余,我开始慢慢的学会在夜深的时候品一杯酒,品一抔乡愁!不知这会儿家门口的两颗拐枣树的叶是否都已落尽,那还是小时父亲带着我们一家栽下去,可自从我十来岁时它俩结果,却极少去采摘,除了因它的果实实在是涩味难当,更因我们的常年的不在家;其实之前家里院中还有一棵,与门口两棵同时栽下,长势极盛,曾一度将枝丫伸到了一楼的房顶上,可惜大前年被砍掉,地面打平,铺上了水泥,再也长不出来了,实在是可惜的很。去年和父亲的一次电话中提到门口一棵银杏树被人挖走了,更让我痛心异常,那挖走它的贼也多次的在我的梦中以各种面孔出现,只因我实在想知道这亲手栽下的银杏是如何长出果实的,可惜再也看不到、尝不到了……然而,今年春节若能回去,有两种味道肯定是还能尝到的。
其一,便是老家的糍粑。还记得小时候每到年关,我最爱走的亲戚是姥姥和姥爷家,不光光是他们疼我,有数不清的各种吃食,更是这里的热闹——我有5个姥爷,于是就有了许许多多的舅舅、舅妈、姨妈和姨父,也就有了许许多多的堂姐妹、堂兄弟了,偌大一个村子,好似都是我的亲戚,从进村见人即开始问好,每年都要闹出许多叫错称呼的笑话;若是一屋子聚齐,那种热闹实在是形容不出,单单是打麻将的男人们的夜宵,都要好几家才能烧足,我们这些小的,来来回回好几趟,方能送齐,蔚为壮观。不过,这还不算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全村子里打糍粑算是了。各家的糯米称量好交在一起,女人们围在炉灶边蒸米,糯米独有的醇香开始是一阵一阵,到后来,整个屋子里,整个院子以至整个村落,都弥漫着这浓郁的味道,孩子们便等不及了,揭开屉笼抓一把,两手来回的换,直到凉下来不烫手了,就搓成团团,几个伙伴窝在树下的石头上分吃,此时我的许多的姨们舅妈们也会从中抠上一块两块搓成米团子放在我的小手上,直吃到我肚子鼓起来。
男人们操着长木槌一锤一锤地将石臼里蒸熟的糯米舂成面、舂糍实,这是最费力的环节,长柄的木槌实在是重,有时粘住大团的糯米,没有点力气,是很难提将起来的,十一二月的时节里,挥汗如雨大抵就是这样了,记得有一年我还见到小舅舅的头顶上冒出蒸汽,像极了电视里的大侠运功到深处的情境,实在让我和小伙伴们敬畏了许多年。这时的糯米,已经全部被舂成像面团一样了,虽然出笼很久,但仍然带着温烫,香味全都敛进去,已差不多可以称作糍粑了;正是这时候的糍粑,才是最好吃最美味的,虽然我的胃里喉咙里都已经是塞满的,但仍然觉得自己还能吃下,小小的一口咬进嘴里,并不粘牙,一点甜,更多的是糯香,嚼一口,个中的香甜就慢慢的化进唾液里,极快地在口中消融,润满舌尖,再到舌根,一直到全身,再嚼一口,再嚼一口……直到所有的这一口糍粑都化作味道在嘴巴里消释了,你便有了再咬一口的欲望,实在让人难以割舍……
舂好的糯米面团被送到面杖下,擀成大大的饼,再切成比巴掌大的方块,晾干后就是真正的糍粑了,逢年过节走亲戚,谁家不带上送几块!把铁锅烧热了,倒一点菜油防粘锅,把糍粑贴上,炕得两面金黄就可以出锅了,外焦里糯,什么佐料都不必。也可白水煮,很快就熟了,打一个荷包蛋,加一勺糖,绝配!家里来客人端上一碗,谁都不嫌弃,小时候上学的早餐就是这般,既方便又营养,百吃不厌。亦可捞干放盘里,撒上白糖,最好能加一小撮芝麻,香极了!还能放稀饭锅里,煮面也可配起来,火盆边烤起来,油炸起来……种种味道,不知伴了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可是,时至今日,随着姥爷姥姥们的离去,舅家大多去了外地,难以再聚,这样的胜景也再难见到,每年亲戚家也送些糍粑来,但再没有那些年醇厚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