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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秋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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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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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味(二)

农村大年夜有一道特色菜,叫做“抓钱手”,至今难忘!

小时候家里穷,一毛钱都要作两个五分来花,肉更是一年吃不上几顿,实在是馋了,用筷子头挑指甲盖大小一块嫩白猪油搁碗里,加点盐,菜地里再扯根小葱切花撒进去,滚烫开水一冲,肉香味儿马上就冒上来了,很是诱人;且不能大口喝完,否则,既不解馋,又喝得满肚子水,还觉得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应当上下牙关闭起,慢慢从唇间牙缝里嗞进去,小口小口地慢慢品,一碗喝完,水早给消化去了,只剩一层油还在唇齿间回味,若是这时候赶上饭点,不用菜也能下大碗饭去。

如此,我们更企盼过年了,也只有到了年头了,才吃得这一次“抓钱手”!

所谓“抓钱手”,不过是炖猪脚罢了,但确是我所吃过的少有的美味!头天夜里泡好的黄豆,一只猪脚刮洗干净切瓣,一起放进炖罐里,再放适量盐,倒满水,稳稳的煨在炭火盆里,就这么简单。

吃过年夜饭,我们就全部挤进柴房,中间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厚厚的炭灰稳稳地托着那黑漆漆的陶罐,爷爷不时用火钳给它转一转;香气慢慢的飘出来,肉香豆香和在一起,开始还是一缕缕,时有时无,慢慢地酝酿着;我们围坐起来,听爷爷说叨当年的故事,特别是晚饭又劝了酒,他就更喜欢说了,“你太爷爷……你奶奶……”都是些往年的旧事,一年一年地讲,我们也一年一年地听,每年都能听出些特别的味道来;陶罐里的香气也在这些故事里一点一点的醇厚起来,嘴还没能吃到,鼻子倒是先饕餮一番。中间又加了几回水,直到这香味浓郁得几乎要在窗楹上结出露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爷爷将这一罐黄豆炖猪脚平均地分到我们的碗里,最后连陶罐整个的倒过来,铝勺刮在内壁上发出酸牙的吱吱声,我们方才不甘地把注意集中到各自面前的小碗里。

汤色白嫩,像一碗鲜豆腐,又极浓,大部分的豆子以及猪脚里的胶质都煨烂了,化进汤里,喝去稠乎乎的,杂着少许没有烂透的豆子,嚼去面儿似的,豆香里蕴着肉香,千回百转,余味儿无穷。我最喜将那半片猪脚留到最后吃,皮儿一戳就破,早烂透了,吮进嘴里,舌头稍用力就化了;蹄筋最好吃,酥软得不得了,要嚼很久才舍得咽下,最后只剩碗底几块碎骨,也舍不得扔,能嚼烂的全部进肚,补钙呢!啃不动的,咬在嘴里慢慢吮,要把里面所有的余味儿所有的精华全吮出来才行。

不觉一碗就吃完了,没有了!嘴唇是黏的,抓过骨头的手也是黏的,还有擦不掉也洗不掉的香味,况且谁又会去洗它呢?夜里头睡觉,不觉舔一舔,定然又是一个好梦,梦里爷爷的陶罐大如山斗,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永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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