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太阳.闹钟

你可知道在那长夜难眠赤县天的日子里，咱老百姓是怎么掌握时间的吗？
   从我有记忆起，就没看见家里有钟，作息时间，都是靠鸡叫、太阳，月亮来测量。
     从曾祖父开始，家里每年都要喂一只雄鸡，一来表示六畜兴旺，二来是用着掌握时间。尤其要掌握好凌晨的一至三点，三至五点这个时间。因为过去的人大多数起五更，睡半夜地干活。在我们那个年龄的人，都基本看过小说《高玉宝》的故事，故事里，地主老财为了剥削长工，半夜学鸡叫，要长工们没日没夜地干活。通常情况下，五更时间在阵阵的鸡鸣声中走来，基本就在凌晨三点钟左右。所以，从曾祖父开始一直延续到父亲这一代，早起时听鸡叫，第一遍，就是三更，第二遍就是五更，那就是四点、五点了。但是往往在下雨天就糟糕了，既看不到天色，鸡子也反常没叫，如果有要紧事，很容易耽误。
     在集体化的年代，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钟，社员们出工，就听鸡叫起床，早早吃饭了，等着队长呼喊出工。
    尤其是夏季双抢时，五更起来割谷，社员们都是听队长喊：起床啊——割谷啊——！社员们听到喊声，就赶快起床，到田里去割谷。双抢期间，时间不等人的，耽误一天，就是一天的光阴。这对当队长的父亲、母亲来说，非常劳累，往往为了要带头早起喊社员，自己总吃不安，睡不眠，总是迷迷糊糊提心吊胆地听鸡叫，还要数着，叫了几遍，喊早了，耽误社员休息，喊晚了，耽误双抢的时间。有时确实没掌握准，常常引得社员群众有意见。搞得父亲母亲劳顿不堪，为掌握时间伤透了脑筋。
    中午的时间怎么掌握呢？那就是母亲教我的，看太阳，太阳的影子在准屋檐下，时间就在太阳的光影里出发了，就是午时十二点左右，我就对着那个屋檐影子，在地上画一道线，如果远一点，就是十点，再画一道线，或者十一点，还是画一道线。看到太阳到线了，我就开始做饭，父母放工回来有饭吃。
   还有个办法就是，看人的影子，也是母亲教我的：影子有两人长，就是上午八点，如果一人半长，就是九点，一人长，就是十点，以此类推。那是在我小时候，为了做中饭，屋檐下看不准，就到太阳底下看人影，心里估计着时间做饭，遇到阴天或者下雨天，就掌握不准了，有时搞得父母回来没饭吃，父亲脾气歹，弄不好，就会挨打。
    因为中午的那餐饭放非常重要，一是抢时间，二是父母吃饭后可以休息会。劳顿了半天，回来还要做饭，太辛苦。
    这是在夏季。如果在春季、秋季和冬季呢，就灵活掌握。自己默在心里，细心注意天色变化。但是起早，还是听鸡叫。有时，天还没亮，母亲就做好了饭，吃过饭的一家人也不好出门，很影响家人的休息。
    这样的生活，在那过去落后的年代，不知走过了多少岁月。
    其实，钟的时代是比较早的，只是家里穷买不起。

 一九七三年，我在乡镇企业农机厂工作。第一年每月工资十八元，平常发的工资，我从不留一分地交给母亲，自己从来舍不得用钱，何况还有弟妹们要上学，我是长女，赚的钱也该补贴家用。母亲至我赚钱后，手上也活泛多了，有点零用钱，也解决一些零星开销，母亲自然高兴。那年年底，厂里说要发年终奖，年终奖记得是二十元钱，也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
    那天，我等到厂里发完钱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厂里也说，发了年终奖，就放假过年。拿着这个钱，我跟师傅商量，为家里买点什么，师傅叫我想一下，别乱花钱，钱来得不容易。我想了一下，为家里买个钟吧，免得父母总为出工伤脑筋，师傅也同意，我就高高兴兴地到武东百货商店去买。
   武东离我们厂大约上十里路，我心急如焚地沿着那条曲径小道前往，到了武东，我舍不得吃点东西，饿了，忍着，只想把钟快点买回去，给父母一个惊喜。
    在商店我挑了一个款式新颖的闹钟，价钱十六元几毛，买完钟，还多几元，这样也蛮好。我一路打着如意算盘，风风火火地乘渡船回家，起船还要翻过一座山，经过一个自然村，才是我家。大概下午二点左右，我兴奋不已地拿着钟回家了，这时父母正在忙着办年货。
  一进门，我就高兴地叫母亲，你看我买什么回来了?母亲没猜着，我就把钟打开给母亲看，那晓得在旁边的父亲一看：是钟，一下冲着我发起脾气来。
    说：“你这大个人，还不会用钱，把钱乱花，谁叫你买钟的，？”
   他越说越气，看着我没吱声，还操起一根棍子，准备打我，母亲看着不对，上前拦着。
   “不能打！做事是她，挨打也是她，这大个人，说打就打？”母亲心疼地问，“这晚了，吃饭了吗?”“没吃。”我把买钟多的几块钱交到母亲手里……。
   沮丧的我，没看到父母的惊喜，反而受一肚子的气。
    那天晚上，我就把钟调到清晨六点钟闹，睡觉前，我就跟母亲说，放心睡觉，闹钟响了就起床。母亲开始不习惯，时不时抬起头，注意听鸡叫。后来才慢慢习惯。以后都是安安心心地睡觉，到清晨六点，叮叮叮叮，时间在清脆锐耳的铃声下，唤醒了酣睡的一家人，大家都陆续起床，各自开始忙各自的事。母亲高兴地说：“哎！再好了，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才是好呢！”我说：“母亲，从此以后总是这么好。”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我也舒心地笑了。
    打那以后，我们家祖祖辈辈在我的手中结束了听鸡鸣，看太阳掌握时间的历史。从此结束了在黑暗中找时间，在盲目中问方向的历史。更好的是，父母的休息时间大大增加，休息不好，哪有精力去劳动呢。
   记忆中，大约几年后的一天清晨，怎么闹钟没响，是啊，它也累了，该歇会儿了。这时的父亲破着嗓音直嚷嚷：“爱林，拿去，拿去，赶快拿去修修，没个闹钟，像掉了魂似的……”
    在往后的日子，弟妹们都相继长大，陆续参加工作，经济条件也逐步好转，家里何止是一个小小的闹钟，姊妹们都各自佩戴了精美的手表。手表的使用，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它标志着时代不断进步，显示出家庭经济的宽裕，带在手上既方便，又美观。
   如今，已走进信息化时代，何止是手表，走在大街上，不经意间，到处都是高高悬挂着的投影，亮闪闪的时间标识，不时向你投来热情而又亲切的光芒，为你送来温柔的秋波，提醒你，现在几点了。报时的那一刻，还配有音乐，让你享受一下心情的舒畅，让你快乐每一天。
     随着时代的进步，在匆匆的时光里，不管是天阴，还是天晴，那时针、分针、秒针，那银光闪烁的电子屏，都会准确地为你报时，准确地告诉你：现在几点钟，让你安心去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再不用提心吊胆地担心时间问题了。
    听鸡鸣、看太阳掌握时间，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