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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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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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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的铁姑娘

依稀往事,总在记忆的门楣跳跃,也许是刻骨铭心,始终挥之不去。
    一
    
一九七二年,我高中毕业回家务农了。那时正赶上“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也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我回家,顺应历史的潮流,也给生产队增加了劳力。

云香,玉伢、美美她们几个是初中毕业就回家的,正好,我也回了。大家本来就从小在一起长大,你知我见,不用介绍。

 

 我们几个从小都玩得蛮好,在读书期间,也陆续参加过生产队的劳动。一回来,看什么事情都会做,不用大人教。只要放勤快些,肯卖力不偷懒就行了。
   在一起的我们都是十八九岁,年轻力壮,是生产队的棒劳力。大家齐心协力,干什么事情,都会收到很好的效果。 

记得一开年,就是一阵你追我赶挑水草的热潮,那一阵过了,时间基本进入三四月间,正好是下种育苗阶段。

那时实行的是科学种田,三月底,四月初,全面进入整田育苗,做好不插“五一”秧的准备。

 一天,我随大家一起在一个育苗的试验田里整理田面,就是用草要子,抱板把田面拖平。(抱板就是一种农具)
    当时气温很低,站在田埂上的人都有些畏畏缩缩。我年轻,我自告奋勇地不声不响卷起裤腿,下田就操起草要子,从田后檐往前檐拖,把高低不平的全部赶平。一个亩把大的田,不大功夫,就搞完了。

这行动,站在田埂上的人都看在眼里。有的夸我有力气,有的夸我会做事,有的夸我像学校的某某老师,又漂亮,又能干。必定是刚读书回家的我,身上多少还有点书卷气,在婶婶嫂嫂们的眼里,看得当然顺眼。听到这些夸奖,心里乐开了花。
    那几个伙伴先以为我回来会摆架子的,那晓得我做事十分卖力,很快就融入她们的队伍了。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砍绿肥、整田、扯秧、插秧、割谷等等。
     二
   那个年代,田里施肥都是用有机肥,不用化肥。最多的就是用砍回的绿草放在大粪窖里闷着,到一定时间就打起来,挑到田里去。那年的四月中旬,野外的草基本还没长好。队长打听说是武昌三层楼的四棉五棉(武汉第四棉纺厂,第五棉纺厂)厂内大院有蛮好的草(我们称绿肥),还有就是徐家棚六六二库可以砍。我们的住宿就在一个姑姑家里。

因为那两个厂依江而建,厂的后院长期生长的草没人管,加上厂里长期有污泥浊水的渗透,当然会长出好的草来。
   去砍绿肥,派谁去呢。婶婶嫂嫂们都有家务拖累,走不出去,思来想去,就派我们几个丫头,还有两个嫂嫂一起去,说是那里可以砍三五天。听到这话,我们高兴极了。因为三层楼在城里,这下好了,我们还可以在城里去见见洋世面:看长江,看厂房,看城里人。
    那天一早,我们就各自准备简单行李和换洗的衣服,带上镰刀草帽,乘队里的拖拉机前往。
    坐在拖拉机上的我们,个个心情舒畅,你看我笑,我看你笑。高兴得都说不话来,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拖拉机沿途经过武东、武钢、红钢城,徐家棚,武昌车辆厂,最后就到了三层楼。看到大工厂的我们像看稀奇一样,尤其是看到武钢一号高楼冒出的烟,它一会就飘上了天,我们情不自禁地一口说出:“好高啊,到半天云去了。”感觉是那样高不可测,那时,根本不知道污不污染,只晓得好神奇。
    拖拉机穿过红钢城,就顺着沿江大道行驶。江上的轮船缓缓地走在水面,时而拉一声长长的汽笛,听着那浑厚而又沉闷的声音,首先给我们的感觉是,那船好笨重。就是没想到它的载体作用,没有一个庞大的载体,怎么能载那么多人呢。一会又看到:到岸起船的人,黑压压的从下往上跑。大家都猜起:“那起码是几百人。”而且还发出惊叹声。
    路上看到的公共汽车,那时,我们很少有机会乘坐公共汽车。那时的公共汽车,大多数都是一个主体,一个挂箱,我们称一拖一挂,上车的人几乎都是抢,有的直接钻车窗。
   还有一种就是有两条长长的杆子连接在电线上的。那叫电车。孩子们问:“怎么车上扎两条辫子啊。”
     沿途我们还看到马车,一匹马拖着木箱的板车,后面坐一个人手拿鞭子吆喝着。马蹄声很清脆,呱地呱地的,又很有节奏。这时,我们又好奇了:“怎么城里马路上还能走马车?”
    三
    大约中午,我们就到了三层楼。进厂还需要办理出入证。没有出入证不能随便进出。

进厂的我们,看到纺织女工清一色都戴无帘白布帽,胸前围着裙边白围裙。姑娘们穿的各色短袖的确良衬衣,黑裙子,脚上穿的擦得亮亮的上海中梁皮鞋,白净的皮肤,干净利落,优雅的气质含着淳朴,打扮漂亮的年轻人,显出新一代工人的风采。我们都羡慕极了,因为她们是工人。
   我们那几个丫头完全不能跟别人比。穿的是粗棉布衣服,脚穿旧布鞋,还有泥巴。显得格外土里土气,别人一看,就是乡里人。我们到厂的后院,看到的是:厂脚下就是凶涌澎湃的黄黄江水,不停地拍打着水泥镶的基石。基石上面一大块空地,杂乱无章,杂物堆放下面,被草淹没。我们就砍那里的草。
    那些杂物我们根本就搬不动,要砍就钻到里面去。
    几个丫头干起活来格外泼辣,我们一个劲地不停地砍。还感觉这里的草多好啊,有砍的就非常满足了。在乡下暂时还找不到这么好的草呢。
   由于常年没砍的草,我们连枯的绿的一起砍。枯的可以运回去烧成草木灰,那是最好的钾肥,绿的就直接烂。
    钻到里面的我们,个个都像鬼大王。脸上,身上,鼻孔全是黑黑的灰。当时认为:怎么城里的草那么厚的灰?
    那时,村里有几个三层楼下放知青。在那里砍绿肥,可能是他们帮忙联系的。他们的房屋都不太宽敞,有的家庭还搭有暗楼,吃饭、解手都很不方便。客厅吃饭,就可以听到解手的声音。普通工人家庭,比农村好不了多少。只是他们有活钱,来得快,去得也快。
    晚上,我们就在他们那里做短暂的歇息,各人都克服一点。
    晚上的城市比农村的区别就是有路灯,有娱乐场所。那里好像有个工人文化宫,可以看电影,一场电影一角五分钱,我们都舍不得去看。一角五分钱可以吃一餐饭。那时三层楼的居民居住的房屋,就是现在称呼的棚户区,低矮的房屋,面积极小,小巷深处漆黑,繁华的就是人群集中,我们只能看个表面。我们的早、中、晚餐,就在厂里食堂买馍馍吃,口干了就喝点凉水,有时,我们直接喝自来水。
    我们每天砍的绿肥,就用人工一担一担往外挑。装上拖拉机,一天可以砍几拖拉机,拖拉机手就连夜不停地往家里运。
   乡亲们看到我们每天能砍上几拖来机的绿肥回去,首先是队长高兴的要死。想到几个丫头干活,他们放心。
   经过几天的奋力抢割,两个厂那么大的场地,我们就砍完了。砍回去的绿肥,装满几粪窖。
    记得那天回去,村里的婶婶嫂嫂们像迎接客人一样,一下都围上来,问长问短。那里怎么样啊?每天吃饱了吗?在哪里洗澡等等。那几天,我们都没洗澡。回到家里,各自好好地洗个澡,队长批我们休假一天。笑着说:“把几个丫头累死了。”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尝试,后来队长只要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派我们几个丫头上。
    四
   集体化的年代,不忙就是八小时的出工、收工,忙的时候,就加班加点,赶时间,抢任务。
    绿肥砍回之后,接着就是栽实验田的秧。刚开始是小面积的。我们和村里的妇女社员一起,大家慢慢栽。
    四月的气温是一路上升,播种的秧苗一个星期就看长。随之,大面积的插秧铺开。
     为了抢任务。我们几个丫头总走在前面,赶在前面。

那时,我们每天包括扯秧、插秧,都要完成二三亩的任务。

那段时间,每天天没亮,就下田了。我们甩开膀子干。

快速地把插的秧扯足,扯完了,就赶快到田里去插。秧由男将挑到田里去。有时,往往插到月亮出来了。夜晚插秧,比白天还要快,老人说:“夜晚做事行事。”(就是效果更好的意思)大人们都看得心疼,这些丫头们简直不要命了。
    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我们总有股使不完的劲。干起活来,不知疲倦,你追我赶,大家都不叫苦,也不叫累。
    其实,四月中下旬的天气不冷不热,晚霞下插秧,就是一种浪漫。冲着即将升起的那轮明月,看谁抢先背出有关月亮的诗。后来还是我给大家背诵脍炙人口的诗:“床头明月光,疑似地上霜……”和毛主席写的诗:《为女民兵题照》“飒爽英姿五尺抢,曙光初照演兵场……”这又现实,又新颖,大家听得越发起劲。随后,几个丫头怎么唱起了《海港》《龙江颂》样板戏中的片段。
   更有趣的是,我们在田间干活,还谈笑风生,互相取笑。笑得最多的就是,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或者是什么样的标准。大家不许保密,坦白交代。

 在一起的我们,云香最能干,她不但会做事,性格也好,从不计较吃亏上当。更让人欣慰是:我们之间情同手足。那感情如春花秋月,活波奔放,温馨浪漫。我们是花,那么娇艳,我们是月,那么皎洁,我们都有一颗火热的心,那就是不贪生怕死,勤勤恳恳。那季节里,整个早稻秧苗的栽种,我们几个丫头扛大头。
    都说缘分是五百年休得擦肩而过。可我们朝朝暮暮,朝夕相处。那日子里,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单纯,健康,青春靓丽,在生产队,随便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都被村里的婶婶嫂嫂们夸奖,赞美。
   五
    时光在忙碌里匆匆向前。不知不觉,七月“双抢”任务到来了。提起双抢,更要人干活。每年的双抢都是村里的大头任务,时间短,任务重。收割了,还要抢种抢栽下去。那段时间如战场。
    七月的骄阳,火辣辣,它像一团火球,炽热的光芒直射人体,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
   准确地说:从七月中旬到八月一日之前,所有的栽种面积都要搞完。
   早稻开镰,计划一个星期,剩下的时间,就是晚稻抢栽。
   白天,我们抢割了,晚上就在稻场去抢打。(就是脱粒,我们称打谷)
   那段时间,谁也没请假。一个目标,团结一心,扭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地完成任务。
   我们几个人在繁重的任务面前,总是一马当先。我们想的是;总比婶婶嫂嫂们压力小些。她们累了,回到家里,还要做家务事,管孩子。可我们多单纯,无牵无挂,一心在队里干活。如果我们不挑大梁,对不起长辈们。我们累一点,多干一点,她们就轻松一点。再说双抢任务也是阶段性的,把这一段过去了就好了。
    一天,我们几个人先是计划割三亩,后来连着我们上下田的谷,都要割完,就是一起耕出来。队长说:“还是你们吃点亏,把它割了。”队长一句话,累死一匹牛。那天,我们割完了,接着又去割那两个田。我们一直割到深夜。当我们割下最后一蔸时,我们几个把镰刀一甩,一下瘫软地倒在田埂上,怎么也不想起来了,那次简直累去了半命。
    六
   也就是那段日子,让我真正感受到了伙伴之间的真情。感悟到了收获与付出的关系,我们的涌现是那个时代的产物,以最原始的劳动与最淳朴的思想相结合,建立在责任与担当的基础上。没有空话大话,梦想就在脚底下。
   人的一生总要留点值得纪念的人和事。无论是平凡的,还是突出的。那场看似平凡,却是一场轰轰烈烈。人生的旅途,让我们赶上了那个最具希望的时代,我们是幸运的。

如今,每当回想起当年,大家在一起同甘苦,共命运,一心为集体,大干社会主义的情景时,都会振奋人心。那个时代,是火红的时代,是大干快上的时代。我们怀念那时的集体主义精神,怀念大家无私奉献的精神。
   那年年底,我被评为大队,公社先进生产者。当我拿着崭新的奖状时,心情澎湃。一千个一万个地感谢党组织,感谢生产队社员们的抬举和肯定。

      队长时时鼓励我说:“丫头,以后好好向大寨大队郭凤莲学习,做农村建设的带头人。”

母亲看着我的点滴成绩,语重心长地说:“还要继续磨炼,只有这样,才知甜酸苦辣,知道锅是铁做的。”

       生产队,一个最基层的集体组织名称,随着历史的发展,它将会成为一个历史记载中的名片,有如《史记》般的绝唱。随着历史的久远,渐渐会成为精神财富。因为人类历史没有过这样的集体出现,之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样最基层组织,能把人们引向最高境界地付出和奉献;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基层集体组织,可以说:只有毛泽东同志才有能力缔造。毛泽东的伟大,就是因为他的思想深入人心,鼓舞人心,并把全社会引向光明。让千千万万个人为之一起奋斗。

 一段历史,一段回顾,一段铭记。不忘初心,放得始终。那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年代,尽管那个年代渐行渐远,但我们的记忆是深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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