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山野兔

上初中的时候，我套过两只兔子。那时候，我家离学校很远，先过一条穆棱河，再翻一道老爷岭，来回要走十多里路。冬天下了雪，我和几个同学一放学便跑到路边的树林子里或河边的山脚下套兔子。开始我们没有经验，漫山遍野下套子，结果套子浪费了不少，兔子却一只也没送上门来。

套兔子也需要技巧，这点我们几个上初中的同学都不是内行。比我们小的还没考上初中的男孩中有的会套野鸡，有的会套兔子，有的竟然套到过像山羊一样大的狍子……而我们特别是我，两三个冬天过去了 ，连一根兔子毛儿也没抓住。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某一天的早晨和某某一天的下午，我也先后套到了一死一活两只兔子。

套到第一只兔子的时候，那天早晨天气很冷。河里的冰冻得嘎吧嘎吧直响，山林里的雪已下过了好几场。我们戴着棉帽子去上学，嘴里呼出阵阵白雾，脸蛋冻得红红的，帽檐和眉毛都结了霜，路上的雪在脚下嗄吱嗄吱地响。过了河，爬上山，我紧紧追赶走在前面的同学，其中有一位是经常和我一起下套子的，他叫邢桂彦。我们俩前一天放学后刚在山脚下草甸子边的杂树丛中下了几个套子。他下他的，我下我的，尽量离的远一些，以便分清你我不至于俩人都去套一只兔子。

我抱着希望下了山，心里想着快去遛遛昨天下的套子。当我赶到草甸子边的杂树丛时，我的同学邢桂彦已经把他下的套子遛完了，他没有收获。后来他顺便遛了我的套子，看见我匆匆赶来，他站在雪地里半天没有动。他隔着几棵小树对我说，培亮！你的套子套着兔子了！我听了很激动很兴奋，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跑了过去。我看见了，我套的兔子就在邢桂彦的脚下。兔子躺下的位置也就是我昨天下套子的地方，周围的雪早被兔子踏平了踹硬了。邢桂彦已帮我把套子从小树上解下来了，当时我怀疑他有意要据为己有，我是说如果我今天不来的话。兔子冻得除了毛儿以外浑身梆硬，它弓着腰，曲着后腿，很像孕妇子宫里的胎儿。

我把圆圆的硬硬的兔子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背到学校，跟书本一起藏到了桌堂里。这样，老师和其他同学就不会知道了。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几个上跑学的，中午自带饭，围着火炉吃，我的兔子被我们村的那个岁数较大个子较高的同学郭永成偷着拿了出来，说要燎一燎烤烤吃。我发现后死活不同意，要往回抢，他却拿着兔子故意蹭到了火红火红的用大油桶改制的炉子上。仅仅一下，就燎煳了一大片，于是整个教室里充满了浓浓的兔子毛儿味……

因为一只兔子，那天中午我哭了。

也是那个冬天，下午放了学，太阳还没有落山，树林里的雪地依然白白的一片。我和同学邢桂彦爬上山后，没有直接沿山路下山、过河、回家，而是一起钻进了路边的树林里。

我们在极难行走的树林里边下山边寻找兔子的踪迹。所谓踪迹就是兔子经常走过的地方，在兔子没有留下踪迹的地方下套子是很难套到兔子的。据说兔子在雪地里走得都是循环路，有的绕着山头转，山头大了就在山坡上转，只是我们不知道它们是先往右转还是先往左转。兔子喜欢走老路，它们今天走过的地方明天或后天一定还要走。兔子好像都是夜里活动，白天藏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我和邢桂彦刚走到半山腰就发现了一条兔子的老路，我们边走边找合适的地方下套子。走着走着，我们忽然听到前面不远处有动静。听见动静，我们俩心里都像揣着个活兔子一样蹦蹦直跳，真有些害怕。其他同学早已下山了，哪儿来的动静呢？害怕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再走不远就会返回到下山的路上去了，路上总是让人感到安全些。不一会儿，我们就发现了我套的第二只兔子。因为套子是我前几天下的，邢桂彦也知道，所以兔子的所有权应该归我。这只兔子没有死，它是刚刚被套住的，它看见我们来了，拼命地挣扎，东一头西一头的，拽得小树直摇晃，好像嘴里还发出了吱吱的叫声。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只兔子真想咬我们，可是套子绑在脖子上它只能绕着小树转。它气急败坏、火冒三丈，眼珠子都红了，咬不着我们就企图要挣脱逃跑。我套只兔子很不易，不可能让它逃掉。于是我用顺手拣来的干木棍子打在了兔子的脑袋上，兔子昏迷过去。我赶忙从小树上解下套子，把它吊在了另一棵大一点的树上，直到它充分地舒展了身体，蹬了腿断了气，彻底交待了，我们才拎着它边走边议论着回了家。

其实，这只兔子是被我们沿着它的老路下套子时，不知不觉中把它撵到了套子上的，它真是很不幸很不幸很不幸……

小时候我喜欢套兔子，套兔子好玩儿！但我不喜欢吃兔子肉。后来的岁月里，我常常想起常常想起常常想起我套过的这两只兔子。

《两只山野兔》首发于《大庆油田报》2001年1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