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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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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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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 栎树 柞树

书上说橡树就是栎树,而栎树、橡树又通称柞树。原来它们都是一种树,都是壳斗科树种。幼小的柞树我们管它叫波罗哄子,波罗哄子长大了就成了柞树。柞树的果实叫橡子,所以管结橡子的树叫橡树也名符其实。至于橡树为什么叫栎树叫柞树(而我只知道它叫柞树),我也不明白。世界上不明白的事儿多了,有谁能把它们一一地说清楚呢?

我很庆幸以前我家周围的大山上有那么多自然生长的柞树林子让我任意砍伐,以至于没有太多柞树可以砍伐的今天我对柞树仍然特别熟悉,特别怀念。

我同意管柞树叫橡树(不同意别人也照样这么叫)。橡树这个名字很好听,很名贵,很高雅。我所了解熟悉的柞树因为叫了橡树就名贵高雅起来了,那么天天跟柞树柞木打交道的我是不是也因此名贵高雅起来了呢?自从知道柞树也叫橡树那天起,我好像也有些飘飘然了,真是一树得道,人犬升天了!原来我所认识的柞树也不是一种普通的树啊!

记忆中好像有人写过《致橡树》还是《志向树》,可能就是《致橡树》吧。橡树结橡子,小时候我曾经跟随父母上山拣过橡子。

刚成熟的橡子棕褐色,有的还透着富有光泽的绿,圆溜溜水灵灵的,在柞树下落满一地。橡子下面垫着一层层厚厚的柞树叶子,很多聪明饱满诚实的大个橡子还趁机钻到了那些漂浮不定三心二意不知何处是故乡的叶片下面,它们害怕填了野猪黑熊暗无天日腥臭憋闷的狗肚子,藏在里面不想出来。橡子多的地方可以用手捧,然后再把带到筐里的柞树叶子拣出来扔了,这样拣起来还快些。

秋天一家一户上山拣橡子,大人使用麻袋,小孩使用面袋子,装了橡子后,用绳子绑了麻袋或面袋子的两个下角,最好绑进去一些橡子,否则袋子的下角绑不住。然后再用绑下角的绳子或带子绑上麻袋或面袋子的口,当然都不能太满。大人半麻袋,小孩半面袋,像背着行囊一样能顺利地背到家就不错了。山不高路不远,半路上也得找几个土坡坐下来歇几气,歇完了背着袋子爬起来再继续走。有土包土坎儿的地方背着袋子坐下来休息、站起来再走方便。

上山拣橡子有时走远了,中午要带饭。我们的午饭多数都是母亲清晨早早起来现贴的玉米面儿大饼子,热呼呼的刚刚熟透揭下来揣着就走,顺便再带几根黄瓜咸菜,中午就着泉水吃。

橡子拣回来晒干了卖给大队的供销社换些零花钱用以应付一年又一年的贫困日子。据说这种橡子可以酿酒,还出口日本。后来有人告诉我,说我们当时拣的橡子都被城里人磨成橡子面儿做成忆苦思甜饭吃了。我拣过橡子,但我没吃过橡子和橡子面儿。我家养的猪当时也没吃过这种忆苦思甜饭,实在没啥吃了,我们就给它吃榆树叶子和秋后向日葵打完子粒后剩下的圆圆的壳儿。我们自己吃土豆吃角瓜面瓜,这样猪和人谁都饿不死。

橡树叶子可以包粽子,我们小时候,家里都是用橡树叶子包粽子,很多人家都用橡树叶子包粽子。我们到山上找大叶子的橡树摘叶子,摘回来的橡树叶子用锅蒸一下,晾干了摞在一起留着包粽子,我们还把晾干的橡树叶子打成小捆卖到供销社里,然后出口日本,日本用了干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妻子说日本可能用它蒸食品,当笼屉布用,也可能包粽子和粘豆包。我想可能、大概、差不多。

我家居住在穆棱河边一个叫对头砬子的小山村,这里离大城市很远,离穆棱河下游的穆棱镇也有三十多里路。以前滥砍盗伐原始山林几乎没人管。山林没人管了谁不想砍点啥?我们都这么认为,山上这些林子都是自己长成的,原来就有,所以它不应该属于某个人或某个集体的,它应该属于大家的。我们爬上山,喜欢那棵、需要那棵,就砍伐那棵。谁砍伐的就是谁的,谁砍伐的最多,谁最有能耐。

冬天下了雪,农活也基本忙完了,全村人就用人爬犁,生产队用牛爬犁或马爬犁,上山拉烧柴。村东头的人上东山拉,村西头的人上西山拉。山上柞树最多,而柞木又是最好的烧柴。柞树木质硬,抗烧,村里人都喜欢砍伐柞树,树越粗越出数。今年冬天砍伐完这个山头,明年冬天再剃光那个山头。先砍离家近的,再伐离家远的。笔直的没有节子的树干拉回家,树头和枝桠留在山上。三年后留在山上的柞树枝桠便自然长出很多木耳和蘑菇。

当时为了拣到更多的木耳和蘑菇,生产队(也有个人家)便上山放黑菜营(山里人管木耳叫黑菜)。放黑菜营就是到山里去,用大锯横七竖八地锯倒一山坡的大柞树,等风吹雨淋日晒三年后,所有这些即将腐烂的大柞树上都会长出很多木耳和蘑菇。谁放的黑菜营,三年后长出的木耳蘑菇就归谁所有。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乎相当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修建一条青藏大铁路消耗的时间那么长。这么长的时间,只有那些有长远打算又认为自己不会很快死掉的人才会钻进山里去放黑菜营,性格急燥的人没耐心等上三年。有三年时间找个媳妇再生三个孩子都赶趟儿,傻呵呵的等三年木耳长出来,不如马上到别人家的黑菜营里去偷木耳来得快。偷木耳多省事啊,树都不用放。

截成圆木的粗柞木在深深的雪地里归成堆,用爬犁放下山,再沿着冰封的穆棱河拉回家,锯成半米长的木段劈成柈子烧火。有时也留几块木质好的长条柈子做镐把。牛车马车的辕杆和框架也都用柞木做,只是没见过用柞木做家具的。据说柞木容易变形,容易裂缝,根本不是做家具的料儿。

后来我发现城里人卖的买的家具很多都是用柞木做的,而且这些柞木家具即没变形,也没裂缝。城里人说这些家具的木料都是经过科学加工高温定型的了,做完啥样就啥样,再不变形了。就连那些用柞木的边角料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的家具也没有不结实的。

用柞木做的家具都很漂亮。柞木有美丽的花纹,高贵的质地,再加上精细的做工,使我对柞木的实用性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原来柞树林不只是一种普通的仅供山里人烧火做饭用的新碳林,柞木还能被加工成各种各样美丽实用耐用的家具和装饰品。可以说,在城里,柞木已经被匠人们制作成了一件件艺术品。要不是因为家里住房空间狭小,我真想把我所见到的各种品牌所有种类的柞木家具和装饰品都搬到家里来,以便自己举办一个无限期的柞木家具博览会。等我挣了大钱后,就马上实现这个愿望。

想到这些,我真为我们山里人每年春夏秋冬烧掉的那无数套柞木家具感到惋惜和不幸。山里人没有把柞木变成家具,主要是因为山里的木匠不承认柞木是家具。他们认为柞木就是柞木,柞木不是红松,不是水曲柳,也不是核桃楸子……

山里的木匠没有办法不叫柞木变形,裂缝,因此他们说:柞木?不行!

这就是我所熟悉的橡树、栎树和柞树。

《橡树 栎树 柞树》首发于《岁月》文学杂志200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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