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传说：渊子湖畔

《渊子湖畔》是我的第三本散文集。

我的故乡是故黄河北岸的一个千年古镇。这里有我编织的传说，汇集起来可以看出我与故乡的情结。我就出生在古镇的南端，渊子湖的东岸，时间也正是新中国建立之后最艰难困苦的岁月。我庆幸自己能够在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被饿死的农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能够活着真好。”这是我对生我养我的地方发自心底的感激。梦里梦外的老家，无时无刻不酿成我生生死死的回望。当有一天再次走在老家路上，便会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儿时在渊子湖畔的点点滴滴，一旦落脚在渊子湖畔的那片热土上，便会不由自主地哼起乡间小调，让思绪随风飘荡。

渊子湖畔有我的传说。我为故乡专门写过一篇《千年古镇梁寨赋》：

粤嵇梁寨，可溯洛城；古丰古镇，安乐闻名。

天融春夏秋冬之瑞气，地接苏鲁豫皖之边境；人生忠孝节义之诚意，物产农林牧渔之丰盛。俯风云之际会，黄河遗珠，大王庙前龙望眼；仰日月之明鉴，石林决口，百姓林里人生情。遥想当年河口人家筑土埝，洪流中层出流离失所；近观当今渊子湖畔建重镇，华灯下再现歌舞升平。

访耄耋听村言，春秋孔圣弟子劝学，话说程子书院；查史志据经典，天朝仙李蟠根登第，有道状元碑园。

黄河有遗珠，渊子当为遗篇。传四两青丝难测深浅，闻一筐铜钱易溜指尖；白莲藕因乾隆赞赏贡品奉献，嫩蒲茎由百姓调拌佳肴流传。

黄河既抛弃之贫瘠，黄河亦馈赠于财源。盐碱土壤可改良，淤滩胶泥能打扮。曾访唐之三彩马，又制宋之梁公砚。旧有澄泥陶，今烧黄盆罐。此之有谓焉。

或曰：古韵悠悠，史诗连篇。或曰：域位优越，交通方便。感唐建兴台寺几经修缮娄子寺佛光重现，叹元造禅正寺数次冲荡百灵寺慧根无缘。明清漕运，丝绸源流通海陆；楼子集市，商贾贸易织彩练。

去浮言兮成百巧，存真情兮凝一恋。终其有铭，騈赋成篇.

吾谓梁寨，千年古镇。渊子之灵，黄河之魂。

楚汉脊梁，唐宋神韵。丝绸之路，明清漕运。

民泽兴商，通衢弦音。农林牧渔，果蔬匠心。

状元碑园，诰命碑林。赑屃负图，金雀鸣林。

程子书院，凤舞烟云。学子金榜，尽被龙纹。

佛教娄子，福祉永存。君子怀土，高士睦邻。

明星璀璨，贤淑慎身。忠孝节义，诚实守信。

村镇干部，抚慰乡民；古树新枝，重振精神。

众志成城，万马齐奔。唯吾梁寨，徐州重镇。

我的童年是在渊子湖畔度过的。每次回家又离开的时候，仿佛在告别故乡的爱，我觉得这是一个错觉。从心灵出发，到达的不再是我的小村，离开时的那一夜同居，注定了我一生的错误。子夜行走，似乎把放心的童贞交给了故土。从此我便成了老家眼里的浪人，时刻背着一捆回家的心结。总觉得家在问我累不累啊？我说未必在你的梦里。但又在梦一般地对话：老人说，男人可以走南闯北，家里却离不开女人，其实人一旦陷入情网，满目青山绿水不再，唯有裸露的灵魂。我曾问：家啊，这可是你的错觉？我无法丈量心灵的路程，又何必挑着错觉的担子，到处寻找我的乡音？每次醒来的时候，就宛如在岁月里散步，流览季节的诱惑。记得累了，便想找张床，枕着家的诙谐入眠。

记得与家同床了，就不再思索什么记挂，唯有把心打包，从梦中邮寄了那片柳林杨荫，那片高岗下洼。每次醒来，又会搜索散步的岁月，拎着青春的酒瓶，饮一口辛辣的泪水，将醉醺醺的记忆编织成传说，遗落在渠旁路边。

渊子湖畔有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洗礼，所见所闻所思，不自觉地注入了我的传说。这传说里，有对当地历史文化遗迹的探寻；有对柳树的念想和柳芽的品尝；有对梨花的追思和苹果的品味；有对南瓜、冬瓜、葫芦、豆角等缠绕菜园和攀援院墙的情丝。在少年时代的诸多记忆链条上，挂着许多甩不掉的碎片——有枕卧渊子湖岸入迷地听讲套里大呱的乐趣，也有对花花铃铛锁的哀伤；有对地方戏曲的陶醉和对“小窝班”戏子的追逐。面对枯萎的向日葵，有对太阳的仰望和蒸烤；身处收割后的麦田，我不仅享受过耕种劳作的快感，还视听过滚滚的浓烟和惊悚的枪声。自从高考后离开泥巴脚踏水泥的城市，我享受过的最佳美味竟然来自农村。老家的那条粗根永远牢牢地抓住你不放，这是挥剑怎么也砍不断的情丝。

回望老家的心情自然是快乐的，我时常被一首歌的歌词打动：“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梦已经醒来，心不会害怕，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它近在心灵，却远在天涯，我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找到它。哪怕付出忧伤代价，也许再穿过一条烦恼的河流，明天就能够到达。我生命的一切，都只为拥有它。让我们来真心对待吧，等每一颗飘流的心，都不再牵挂，快乐是永远的家。”我的老家在渊子湖畔，这里不是山区，不像歌曲里唱的“在那遥远的小山村”，但那里确有我的父老乡亲。

渊子湖畔是我无法解开的心结，这心结或许要伴随我整个的人生，成为一个关于我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