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花开

因为舒婷的《致橡树》“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我认识了凌霄花，它是攀附高枝的代名词。初次看见凌霄花，是调来县博物馆大院上班的那年初夏，中院西北角千年古柏上，叠叠翠翠，缠缠绕绕，都是鲜绿的叶和一朵朵桔色花儿，在初夏风中轻轻摇曳。院里一对喜鹊夫妻不时飞来，栖在花叶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非常鲜活而明丽的画面，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每每想起，心中欢喜如初。

许多年了，我只知凌霄花开初夏，从未在意它哪天爆出嫩芽，又是哪天长出花骨朵，仿佛一夜醒来，它突然带给院里人无限的喜悦和感动。

于是，今年春节过完，我便开始关注它。每每行至古柏前，抬头看看粗如老紫藤的凌霄藤，是否爆出嫩芽，是否新叶的绿更浓郁，是否悄悄含蕾。生怕错过谛听第一朵花开的声音，日日关注，时时留意，期望陪伴凌霄这一季的成长，却因为休假，错过了见证它生命最辉煌的绽放。

绿叶层层叠翠，一串串倒挂金钟挂满花蕾时，我休假了。结束休假回来上班，刚走近义路，一股浓郁的芳香便扑鼻而来。这不是白玉兰的清香，也不是养在盆里绣球花、玻璃海棠的香味儿，泮池水中的睡莲还没醒来，更不是满院绿植含着苦味的淡淡的香，我确切地知道这是那树凌霄花的甜腻香味。

急切中跨进门槛儿，沿着祭祀台旁的台阶跃上中院，一树桔色的花，像矗立在院子中的巨大的熊熊燃烧的火炬，让西北角那棵千年古柏熠熠生辉，也照得院子亮堂堂的。遗憾的感觉一掠而过，心中蓬勃的喜悦轰然开放，如日光晓映，皓月当空，于无尽的黑暗中骤然照耀在心上。

内心汹涌的波涛渐渐平复后，抬头细细赏花。婆娑的生命之藤从树底开始攀援，到高处后慢慢有了花朵，越爬高花朵就越盛。青绿色的叶子中透出一丛丛像喇叭一样桔色的花，迎着微风摇曳着，散发出阵阵幽香。垂直挂下的的花，绿叶纷披，藤蔓悠长，怒放的花儿像高吹的喇叭，高低错落，蓬蓬勃勃。

昨夜无月，清凉的微风在院子飘荡，就着院里路灯光赏凌霄花，只见枝条柔弱处，风吹落下几朵花来，散在地上。心里突然疼了一下。这凋零的美艳的花儿该怎样的楚楚可怜？大观园的花儿，不是“明媚鲜妍能几时”“红消香断有谁怜”吗？轻轻弯身，拾花在手，细细检视，没有凋落的凄楚，有的只是艳丽、高雅。

这美丽、高雅的凌霄花得名于一个美丽的姑娘。传说古时候，秦岭南麓有一个小山村，村里人过着亦耕亦猎的生活。村里有一户财主，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叫凌霄。凌霄大了，财主和他老婆商量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可凌霄早已爱上村里英俊少年柳明全。这个孤苦贫穷的少年，是英勇无比的猎手。他骑一匹栗色的马，吹一支紫竹长笛。他吹奏的笛声，能让百鸟和鸣。他呼啸一声，能让豺狼虎豹浑身抖个不停。凌霄不仅背着爹娘把好吃的东西送给他，还悄悄为他缝制新衣裳，俩人发誓生死相依。

这事被财主夫妇知道后，命令家丁趁月黑风高夜，悄悄把柳明打死丢到荒郊野外。村人可怜柳明全，怕狼吃了他，便埋了他。几天后，柳明全的坟堆上长出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柳树，柳条随风飘扬，好像一串串泪珠飞洒。

凌霄一连几天没见到心上人，思念成疾，一天比一天憔悴。丫环偷偷告诉她，柳明全被主子差人打死已经十余天了。听到这个消息，凌霄像疯了一样，冲出家门，一头撞在大柳树上，瞬间变成一棵围绕着柳树干向上攀援的花树，一会儿功夫就和柳树缠绕在一起，枝头开满桔色的花朵。

凌霄姑娘的精魂化作一树桔色的花，是凌霄姑娘坚贞不屈的爱情象征，我不知道，这样的凌霄花，舒婷怎么忍心以之代言攀附高枝炫耀自己的虚荣的人？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有了乌云，遮住了阳光，风也大了些，有更多的花翩然落下，古柏下、台阶上、栏板望柱上，到处都是。然而，我却没有黛玉的葬花悲思，我知道，在花儿离开的地方，还会绽放出新的花蕾，新旧花蕾在不断的更迭中变换，使得生命的美丽在希望中无限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