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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开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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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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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小型农具

  燕开良 

自远古以来,在华夏大地上,农耕文明源远流长,成为中华文明的母体和基础。农具是农耕文化形成的主体,在漫长的农耕历史的进程中,农具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农业的耕作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农具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一篇篇怀旧散文里的乡愁和一首首田园诗词中的怀念。我想,历史可以淘汰它们,而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忘记它们。因为这些农具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是老一辈人辛勤劳动的象征,是中华民族农耕文化的印记。 

说起农耕,自然少不了农具,比如原始社会的石斧、石铲、石镰、石刀等,以及后来大田作业的传统农具——犁、耙、耧等。“耕牛遍地走”,既是天下太平的象征,又是犁耕的赞歌,更是农具在农业生产中发挥巨大作用的缩影和写照。亘古至今,传统农具及农业机械化的不断产生和逐步改进、完善,大大促进了农耕文明的延续和社会发展的进程。 

我国是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也是一个农业大国,农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手中的农具作笔,大地作纸,汗水为墨,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辛勤劳动,精心“创作”,那遍地的庄稼,葱茏着他们作品的厚重和壮美。这些原汁原味被时光风蚀得沧桑如诗的农具,简陋,笨拙,沉重,使无数农民累驼了背、压弯了腰,让后人真正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劳作之艰辛。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各种各样的农具,随着季节的更替轮换登场,生产队大田里有它们忙碌的踪迹,家家户户的自留地、菜园子里也有它们匆匆的身影;农作物的种植、管理、收获、归仓等各个生产环节都离不开农具,农具是农业生产、农村发展、农民生活的功臣。可以说,在那个年代,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没有没摸过农具的。乡亲们从早到晚都在用农具与土地打交道,他们手里的农具,随着时令的改变、庄稼的生长而不断更换。 

那个年代,社会生产力十分落后,大大小小的农具,是老百姓生产、生活的必备工具,没有了农具,老百姓就会寸步难行。如今,我脑海里还时常显现当年农村的情景:路上,马骡车队“蹋蹋”而过,尘土飞扬;独轮车“吱扭、吱扭”如牛车,慢慢腾腾;毛驴车队赶中游,不让道,经常招惹事端;一人挑,二人抬,人来车往,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田间,耕牛遍地走,农人忙不停,到处穿梭着镰刀、锄头、镢头、铁锨等农具的身影;急促的人吆、畜嘶、蹄响及天籁般的牧笛声、乡村小调、劳动号子声,汇成乡野劳动交响曲,声声入耳,动听迷人……村落里,石碾“吱扭、吱扭”的转,石磨“咕隆、咕隆”的响,风箱“呼哒、呼哒”的吹,石臼子(兑臼)“砰砰”捣米忙,炊烟缭绕,柴火饭喷香,锅碗瓢勺“叮叮咣咣”;孩子们跳绳、撞拐、捉迷藏,惊得狗儿叫“汪汪”;家家饲养鸡、鸭、鹅,街上跑的是猪和羊……往事悠悠,仿佛如昨。 

母亲是种田的行家里手,她能把那些农具运用的炉火纯青,在她手上和心里,农具是有感觉的,能感知土地是松软的还是坚硬的,是湿润的还是干燥的,是酸性还是碱性……她能摸清土地的脾气,她熟练掌握节气时令,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农活?她心里都有数。母亲在使用这些农具的过程中,早就挖出了一堆一堆的规律,刨出了一筐一筐的道理,实在令人钦佩。 

母亲在世时,每当看到我感慨那些农具及其伴生的农耕文化渐行渐远时,她总是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你们是不会真正懂得农耕艰辛的。孩子,你拉过几次犁子、耩子?你割过几垄麦子、稻子?你刨过几次花生和地瓜?锄地、扬场、拉排车等农活,你做过多少?农业劳动不像写诗绘画那么轻松,你要知道在田间干一天活,会遭很大的罪,会累得你腰酸背痛……听了母亲的教诲,我深受教育,且略有所思:农民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他们对土地最亲切,对农具最有感情;他们对农具的怀念,就像住进别墅或楼房的人,对曾经住过的四合院的怀念一样,情浓至深。我对小型农具渐渐消失的感慨,完全是自己清醒的多愁善感;父老乡亲对“农业机械”走进生产生活心怀感激,是因为农业现代化的发展,实实在在地解决了生产力落后的问题,减轻了那些繁重的体力劳动。大型农业机械取代小型农具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农具更新换代的变化,就是社会巨大变化的缩影。

随着农业现代化的发展,拖拉机、播种机、插秧机、耕耘机、联合收割机、抽水机等大型农业机械,已走进了农民的生产、生活。过去耕翻土地靠镢、靠牛、靠人拉犁,如今全靠机械化,大马力的拖拉机拉动五铧犁突突一过,几垄地就耕翻完了。过去割麦子,割谷子,割稻子,刨玉米秸秆,全都用镰刀、镢头,如今全都用联合收割机。收割机一口吞进去一大片整株整株的麦子或稻子、谷子、玉米等,收割、脱粒一次性完成,麦秸或稻秸、谷秸、玉米秸等直接粉碎还田作肥料,麦粒或稻粒、谷粒、玉米粒直接从收割机车斗里倒出来,运到场间晾晒,归仓。过去那些复杂而艰辛的劳动过程,都在“吞吐”之间轻松完成了,大大提高了劳动效率。 

如今,那些贯穿了数千年农耕文化脉络、曾经触手可及的镢、镰、锄、镐、杈耙、扫帚、扬场锨、水车、马车、碌碡、石碾、石磨等农业器具,带着淡淡的惆怅,推着岁月,越走越远了,远的只剩下了背影,连我们这代人都几乎忘了它们的模样。也许不多久,再提起这些农具时,孩子们会以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者以为它们只会出现在桃花源里。每逢一年一度的城乡物资交流会,我都乐意去赶会,到农具市场溜一溜、转一转,多看上几眼那平时见不到的小型农具,让它们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小型农具是农耕岁月的活化石,它们贮藏着一段旧时的光阴,留存着一段渐行渐远的民俗风情,渗透着一段浓浓的乡愁。当乡愁在旧时的光阴里发酵时,就会酿成一个民族、一个时代无法抹去的沧桑记忆。我重拾散落在岁月深处的记忆碎片,记录下小型农具的历史,意在弘扬数千年的农耕文明,传承数千年的农耕文化,让人们像对待原始时代的石斧、石铲、石刀一样对待它们、记住它们,把它们视为“珍贵”的物品进行收藏,或视为文物、标本或道具,送它们进博物馆、民俗村、电影、电视连续剧……

曾经,小型农具以自己独有的方式,延续、承载和浓缩着古老的农耕文明,风光无限。而今,小型农具光荣退岗,成为一方展品,供后人了解它们昔日的辉煌,成为一个时代漫长历史的记忆。虽然,小型农具在岁月中渐渐消失。但是,它们的魂已融入人们的脑海里,将会在人们心灵深处长期存在;它们曾经在艰苦岁月中的磨难,已成为一笔宝贵的社会财富;它们在农民的心中,永远带着脉脉难舍的温情,其故事将会永远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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