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炊烟绕乡愁

       燕开良

清晨，霞光万道，我漫步在荆河岸边，看到郊区一家农舍飘出了缕缕炊烟，沿着屋后竹林缓缓升腾，缥缈如云，我被这缠绵的炊烟陶醉了，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故乡。

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农村度过的，对农村有着难以割舍的情结，故乡那曾经的小溪流水、绿油油的田野、篱笆矮墙……特别是那温暖人生的炊烟，让我难以忘怀。我曾在自己的《永恒的炊烟》美文中写道：“在长长的岁月中，我对老家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始终保持着情感和眷恋。故乡早年磁性的炊烟时时冷不丁地在我心头升腾盘绕，剪不断，理不清。”

在我的记忆中，当时的故乡，家家使用木制风箱助燃做柴火饭。到了做饭的时辰，呼哒呼哒的风箱声，便从各家各户飘出来，形成了嘲哳的大合唱。村里家家户户高低不一的烟囱里，先后冒出一股股浓淡不一，或白，或青，或灰的缕缕炊烟，似一条条彩带，在瓦片上、毛草屋顶上飘荡，形成一团又一团烟雾，笼罩在村子的上空。在细雨绵绵的日子，烟雨氤氲，淡淡的弥漫在屋顶上，缠绕着难以升空，那朦胧景象，让整个村庄增添了无比的魅力，炊烟渲染成的一幅幅水墨画，让多少文人墨客沉醉其中，不舍离去。

还记得，母亲每天凌晨就起床，生火给母猪煮食，给小猪仔熬糊。母亲总是升起全村第一缕炊烟，我几乎每天都被“呼哒、呼哒……”的风箱声从梦中惊醒。我家晨曦的炊烟，作为村庄拂晓的使节，开始唤醒着全村，紧接着，左邻右舍都升起了炊烟，不多大会，整个村庄就在摇曳的炊烟中苏醒了，沸腾了。这些炊烟因受柴草质地和风力风向的影响，或因季节和天气的作用，会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景象：有的纤薄如纱飘飘渺渺，摇曳多姿，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洁白似云，一簇簇，一片片,微风拂过,摇曳的空隙里透出蓝天白云；有的黑如墨，粗如柱子直立云霄……各家各户的炊烟，形态不一，相互缠绕着袅袅升起，飘荡空中。

还记得，在生产队的打麦场上玩耍时，或在放羊的沟边、河畔，或在放学的路上，我会时不时的望着村子的上空，每当看到自家的炊烟缓缓升起时，一种亲切、温暖的感觉便油然而生，便不由地撒开腿，飞快地冲进家门，边跑边喊：“娘，我饿啦!”当空气中弥散的饭菜香气扑鼻时，更加饥肠辘辘，忍不住时，便狼吞虎咽般地吃起饭来。

还记得，每逢夏天的晚上，乡亲们围坐在一起纳凉，边做农活边听老人讲村庄的历史、古老久远的民间传说……而那平日里乡邻乡亲间的一些磕磕绊绊，随着欢歌笑语和缕缕炊烟飘散得无影无踪。乡野村庄正是因为有了这温暖的缕缕炊烟，才使原本宁静平淡的空间多了一抹色彩、一份动感、一份浓浓的乡情。

还记得，在那个年代，老百姓生活困难，不但粮食匮乏，而且做饭用的柴草也很紧缺。因此，从老祖宗开始，家家户户的房前或屋后，都有一个用来储备柴草的屋子，或柴草园子，园子里有一堆堆柴草垛。每逢星期天，我和小姐都会扛起筢子，挎上杈头，或提着篮子，跑遍村庄周围的沟边河畔，把少得可怜的落叶、草木、花茎等一切能燃的柴禾拾回家。在寒假期间，每天都脚踏霜花，拉着筢子，来回梳理着几乎光秃秃的原野，把那些枯草、枯禾的根须拖回来，以保全家烧火做饭之需。

炊烟因家而生，是乡村的灵魂，是母亲和故乡的象征，它像一根根五彩斑斓的丝带，一端飘荡在故乡的上空，一端系在远在他乡的游子心上。或许是因为上了些年纪，我一踏上故乡的土地，眼前就仿佛出现了儿时的情景：家家户户茅草屋顶上一缕一缕的炊烟缭绕，小巷墙旮旯里挤满了小伙伴们捉迷藏的身影，耳边萦绕着母亲呼唤我回家吃饭的声音……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在故乡的黄土地上，在农家小院的炊烟中，在几十年的浅淡光阴里，辛勤付出，忙碌了一生，让我感动，让我有这样一位勤劳善良的母亲感到幸运。

记忆中的炊烟，常常会撩拨我思念故乡的弦，屡屡轻奏起独特的乡村乐曲，也时时牵引出淡淡的乡愁。它总是瓢荡在我的梦里，经久不散，遥远而又仿佛就在眼前，那么亲切、清晰、温暖！炊烟是一种源远流长的乡村文化，是村庄的根，是文人眼中壮美的诗，是画家笔下漂亮的线条，是游子梦中环绕的思念，是乡村上空朴实的风景。只要人间烟火不断，生命就生生不息，生活就会绵绵不绝，乡村就会繁荣发展。炊烟里有母亲忙碌的身影，有幸福的味道，有我们姊妹五个渴望的眼睛。有炊烟的地方，就有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就有亲人的呼唤和等待，就有饭吃。在我眼里，轻烟若雾，风情万种，那一缕缕飘曳的磁性炊烟，是一道道美丽多姿的风景线。

如今，国家为了建设一个清洁美丽的新农村，加强环境保护，不让百姓燃烧秸秆做饭，实行秸秆还田做肥料，村里的柴火土灶已渐渐被液化气燃气灶、电磁炉等替代，家家户户基本上都用上了煤气、天然气，或农用电，烧柴草做饭将要成为老黄历，昔日房顶上缠绕升腾的炊烟已难以寻觅了，偶尔见到一缕炊烟，却还没有“老烟鬼”抽的烟锅里冒出的烟浓厚，稀稀拉拉着，就是没有风吹，也是瞬间消失。而在我心中，故乡的炊烟是永恒的，是原始古朴、永远不会消失的风景。每次回故乡，我总不由地张望那一家家的耧顶，目光不断地去搜寻那记忆中的炊烟，期望孩时的炊烟出现，来温暖我童年的记忆。

故乡的炊烟，曾缭绕着母亲的身影，混合着五谷的清香，弥漫着我无忧无虑的童年，浅唱着甜甜的童谣，涂抹着晨曦的诗情，渲染着傍晚的画意，让我时刻感到家的温暖。我无法留住故乡渐渐稀薄的炊烟，可我永远怀念故乡的炊烟。故乡缕缕炊烟里有我绵绵的思念、无尽的乡愁、浓浓的亲情和家的味道，它会永远飘荡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