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

燕开良

在我的人生中，有许多人和事都如过眼云烟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但对我的启蒙老师——万嘉欣的那份情感，却始终记在心上，童年时在故乡读书的往事，经常在我脑海泛起，挥之不去。

我的故乡燕庄，地处鲁西南平原，村南一华里处，与古滕国北外城墙遗址一河之隔。我童年时，全村七十余户人家，三百余口人，四百余亩土地。村子西边有一个较大的四合院，院中全是土坯茅草屋。院子南端是生产队的牛屋、草棚，北端是由生产队的烟屋院改造成的“李燕小学”。我就是在这里报名入学、步入人生学生时代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一入学就遇上了为人师表的启蒙老师——万嘉欣。他二十多岁，中等身材，一双睿智有神的眼睛，看上去永远那么神采奕奕！一身合体、洗的干干净净的中山装，走起路来，步伐总像军人那样干练、稳重。他教一年级的语文，是一年级的班主任。那个年代，学生家家都贫穷，学习用品缺乏，纸笔紧张，我们经常在院子里划出一块地方作纸，用树枝或瓦块作笔，常常手指着地被磨流血。有一次，我正在院子里认真地写字，看到几个同学一直盯着我笑，我很奇怪，抬头一看，万老师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后，正在慈祥地看着我，我当时非常恐慌，不知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心里忐忑不安，无所适从。不料，万老师却指着我对那些同学说：“‘班长’就是你们学习的榜样，我站在他身后已很长时间了，他都没有发觉，可见他是在聚精会神、一心一意地写字，你们要向他学习！”当时我很高兴，学习就更加专心认真、自觉主动了。

记忆中，万老师对我几乎没有批评过，总是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但对个别顽皮或成绩差的学生，他也有严厉的一面。刚入学的时候，有些同学还穿着开裆裤子，有个别同学自制能力差，课间贪玩，等上课后内急，又不敢报告老师，常有尿裤子的。如果瞒不住，被其他同学举报了，万老师就会揪起他来，教育他要在课间休息时上厕所，并罚他站到墙角。有一次，有个叫“王二小”的学生，是李楼村（燕庄的东邻村）的，上课时看小人书，万老师发现后很生气，对他严厉批评：“你学习成绩不好，上课时不好好听讲，还三心二意的看连环画……”万老师去揪他的耳朵时，他居然大声叫道：“哎哟！老师，你轻点儿，我的耳朵有疮！”老师还没有揪到他的耳朵，他就大叫起来，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连万老师也笑出了声。“我的耳朵有疮”，曾被奉为“名言”盛传一时。

语文课上，万老师把一些生字写在黑板上，然后开始领读，我们随着念，他那洪亮且富有磁性的嗓音，清脆动听，每次朗读，我们这帮孩子总是精神振奋，读得十分带劲。有时万老师在领读两遍后，就让我领着读，这对有虚荣心的孩子来说，算是莫大的荣幸，为此不少同学对我非常羡慕，还纷纷向我表示友好。万老师对学生作业的要求很严格，特别是在整洁方面，他经常拿着我的作业本，向同学们展示说：“我们写字就跟老农种庄稼一样，不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要像你们的班长写的这样：横着看、竖着看、斜着看都成行，整整齐齐，不潦草。”应该说，是万老师的鼓励和鞭策，使我有了学习的兴趣和自信，养成了自觉学习、爱好读书、爱好写作的好习惯。

万老师受过良好的正规教育，出口成章，语文、音乐、社会常识等各门知识都很棒，说他是本百科全书一点都不过分。他为人谦和，待人诚恳，处事稳重，敢于担当。不仅人长得英俊，而且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加之具有作风正派、胸怀宽广、言传身教的德行品性和人格魅力，所以在燕庄、李楼两个村上口碑很好。他以慈祥和爱心对待学生，耕心种德，诲人不倦。尽管当时教学条件艰苦、资源有限，但他合理布局，科学安排。针对学生成绩参差不齐的状况，他因材施教，循循善诱；他讲课声调平缓，不急不火，很是温和。在那由粉笔、黑板、讲台、书本构成的世界里，他隽秀整齐的板书，让人看了舒服；他洪亮和蔼的话语，像山涧清泉沁人心脾，给人教益。尤其是他那诚挚和蔼的笑容，如鲜花一般盛开在我们幼小的心上。记得课余时间，他给我们讲故事、玩游戏、拉家常；劳动课时，他带着我们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一路歌声去，一路笑语回。逢年过节，他指导我们排练文艺节目，并组织我们敲锣打鼓，为村的军烈属、五保户打扫卫生、送年画、贴春联，从而使同学们在德智体美劳等各方面都有了很好地发展。

我小学毕业时，燕庄村与李楼村联合，在两个村的中间建起了新学校——李燕中学。记忆中，新学校起用时就有了电灯，教室全部都是骑脊瓦房，教学资源、条件等，都有了很大改善，但依然是土坯课桌。

说来也巧，博学多识、为人师表的万老师被学校重用，由小学部提升到中学部，教初一班的语文，他还是我的班主任老师。初中两年，我依然是班长，学习成绩稳步提升，几次参加公社组织的数理化竞赛都得了奖。

万老师教学认真负责，要求同学们务必做好各门功课的课堂记录，平时注意积累词汇，在他上语文课时，还要求同学们用专门的本子记录好的词语，并要求按照描写对象的不同分类记录。如：山、水、草、木、森林、湖面、大海、原野等景物、环境描写，男、女、老、幼人物肖像、心理描写，春、夏、秋、冬季节描写，以及一天的早晨、中午、傍晚的景象描写……初中两年，我记录了四本子词语，抄写，或默写了数本《三字经》、《百家姓》及唐诗宋词、写后语、名人名言……提高了我的语文成绩，丰富了我的文学功底，为后来业余文学创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几十年如一日，万老师在三尺讲台默默耕耘，辛勤育人，春华秋实，桃李满园。在万老师的启蒙、精心培育下，一批批幼稚的孩童，从小学到中学，最终成功地步入社会，其中有数十人考上了大中院校，毕业后，在祖国的四面八方不同的工作岗位上，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做出了很大贡献。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当年“李燕小学”的地方，早已建成了两层村民楼房；燕庄、李楼两个村之间的“李燕中学”，也早已无了踪影，各村在各村的土地上建起了各村的村民公共设施。我的启蒙老师——年逾古稀的万老师，至今依然精神抖擞、身体健康！然而，无论岁月如何流逝，也不管世间如何变迁，万老师那种“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为师精神一直在我心中，从来未曾磨灭，且引领我不断走向成功；万老师对我的恩情和谆谆教诲，如春风化雨温润我的心田，让我终生受益，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岁月的风铃，摇醒了我沉睡的梦境，久违的感动又被唤起！尊敬的万老师，虽然，你在我的记忆中不是唯一，但那一定会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