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月饼

在我国，中秋节是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2024年的中秋佳节即将到来。超市里、街面上，各种具有地方特色花样的中秋月饼以及时尚水果都已悄然上市。我漫步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月饼的香气随风飘来，儿时的记忆，就沿着这缕缕的清香升腾起来，像一幅宏大而遥远的画卷，轻轻地铺展开来。

上世纪六十年代，由于新中国刚成立，国家一穷二白，物资匮乏，凭票供应，出现了粮票、布票、煤票、糖票、盐票等购物票，就连自行车、缝纫机、手表等生活用具、用品，也都是凭票购买。那个年代，老百姓手里没有钱，生活只能温饱，过中秋节时，除个别工人家庭买的起月饼，其他农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农家平时吃的油盐酱醋，都是靠家养的几只鸡下蛋，用卖鸡蛋的钱买来的，有人戏称为：老百姓家家开“鸡屁股银行”！

记得有一年中秋节，夜幕降临了，一轮金黄的圆月从东方缓缓升起，跃过远处的树梢，映衬着深蓝的天空，普照着广袤的原野，白天的喧嚣在炊烟中渐渐沉寂。但随着“生产队分月饼喽……”的吆喝声，小村庄立刻浮腾起来，人们喜上眉梢，奔走相告，特别是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高兴地手舞足蹈，纷纷跑回家，拿起小瓢或饭碗，向着生产队大院跑去，排队领月饼。当时，我母亲和哥哥、大姐、二姐正在推水车浇自留菜园。母亲对我说：“咱家好不容易排上水车的号浇园，我们要把菜地全部浇一遍，你和你小姐去领月饼吧！”我们答应了母亲，就一溜风地往家跑。到家后，我端起小碗，小姐拿着小缸子，我们就跑去领月饼。跑到生产队大院一看，院子里人头攒动，领月饼的大人小孩都自觉排队，队列已延至大门外，我和小姐跟在后面排队，我们后面还接连不断地来人挨着排队。只见生产队长（我的家族二叔）担着两框子月饼，气喘吁吁地走进了生产队院子，进了屋。接着，他开始讲话，他说：“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公社安排：各生产队用‘余粮款’买月饼，按人头分，每人一个月饼，按家领取，过一个欢乐祥和的中秋节。下面，开始分月饼。”

我看着前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端着月饼回家，馋的口水直流。眼看就要分到我家了，忽然听到屋里分月饼的人说：“分光了，没有月饼了！”声音一传出，一片哗然。我后面的那个小哥哥听后，“哇哇”大声哭起来！我也被吓坏了，以为吃不到月饼了，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二叔走到我身边，叫着我的乳名，安慰我说：“XX，小乖乖，不要哭了，月饼一会就到，各家都有。我们‘片’（管区）十多个大队，全公社一百多个大队，统购统销，公社供销合作社供应不上，‘片’供销社也就供应不上，咱队里的人在庄里供销社等着来！”直到看见王大爷提着一大包袱月饼进了屋，我才把一直悬着的心放下。

我和小姐领了六个月饼，高高兴兴地回了家。我们到家后，把月饼交给了母亲。母亲把月饼摆放在一个圆盘子里，放在了院中的香台子上，她接着燃上了九炷香，祈祷了一番，磕了三个头。母亲说：“今天是中秋节，也称拜月节，要先敬月亮奶奶，让她保佑我们全家人。等到这九炷香燃尽时，月亮奶奶就吃过了月饼，你们就可以吃月饼了。”听了母亲的一番话，我感到很疑惑，月亮还会吃月饼？不过，是母亲说的话，我就相信了。

我们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月儿圆圆的，像玉盘一样悬挂在天上，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下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皎洁的月色里，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朦胧，那样的祥和。我一会儿望望天上的月亮，努力的瞪大眼睛，寻找月宫中的桂花树、吴刚、嫦娥、玉兔什么的；一会儿看看香台子上正在燃烧的香和那盘圆圆的月饼，盼着那九炷香燃得快点，再快点，燃尽后，我就能吃月饼了。

大约吸三支烟的时间过后，香燃尽了。母亲说：“你们吃月饼吧，我的胃不好，不能吃甜的东西。”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围坐在母亲身边，一边吃月饼，一边听母亲讲月亮奶奶的故事……在母亲讲故事期间，我一直在仔细地看月亮，好像朦朦胧胧地看到了那棵桂花树、看到了桂花树下的吴刚在酿桂花酒，仿佛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嫦娥在翩翩起舞、玉兔欢快的跳来跳去。心想，在这万家团圆过中秋的良宵，月亮上的吴刚、嫦娥、玉兔他(它)们，也会和我们一样过中秋节的。可是，他（它）们过节吃月饼吗？也许，像母亲说的那样，月亮奶奶吃月饼，他(它)们也吃月饼。当时的我非常天真，就是这样认为的。

哥哥姐姐们每人的一个月饼很快就吃了了，而我的那个月饼还没有吃完，在津津有味地细品月饼香甜的味道。母亲的那个月饼，母亲和哥哥姐姐们都没有吃，专门留着给我吃。一直以来，他们始终都很疼爱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在母亲和哥哥姐姐们的呵护下，我的童年一直无忧无虑，充满着欢乐！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这些往事，我的心里总是充满感动，眼眶里总是盈满幸福的泪花！感谢母亲的养育之恩，感谢哥哥姐姐们的疼爱之情！

记忆中，生产队中秋节分月饼仅这一次。自此以后，农村的年景一年比一年好了起来，生产队每年夏秋两季的余粮款分给社员一部分，各家各户自留地的收成年年增长，老百姓家里有了余粮，手里有了零花钱。每逢中秋节，我家都买一斤或二斤月饼，有时还能买上几毛钱的猪肉，自留园里各种新鲜蔬菜都有，母亲做上几个喝酒的小菜，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喝酒、吃饭、赏月，其乐融融，共度美好的中秋夜。

生产队中秋分月饼的事，让我朴实的认识到：“人民公社真好，‘一大二公’，还给月饼吃”；让我知道了中华民族传统的中秋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知道了农历“八月十五”就是“中秋节”，中秋节是我国历史悠久的第二大传统节日；让我感受到了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中秋节的浓浓亲情……生产队中秋分月饼的往事，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它一直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