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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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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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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

它等了我很多年,却终究未能做最后的告别,哪怕只见上一面。

刚开始它跟我是陌生的,甚至对我怀有很强的“敌意”。

豆豆刚到家时,我还在外地工作无法回来。

我们的初次见面,差点没打起来。那年我休年假回家,豆豆看到我进到院子里,对于我这个陌生来客,它站在母亲跟前,对着我汪汪的狂吠,随时准备冲上来,用它那弱小的身躯,尽力的赶走我这个来犯之敌。

我也不甘示弱,俯下身子佯做攻击状态,它边后退边试探着进攻,吠声更加强势,要不是母亲拦着,它高低给我来上一口。

豆豆本是我侄女的狗狗。在她很小的时候,天天闹着跟嫂子要小狗,不给就大哭大闹,为了达到要狗狗的目的,还时不时的撒泼打滚,来捍卫自己的主权。

嫂子执拗不过,只好顺从了她。在夏末秋初的某一天,嫂子带着侄女儿去娘家走亲戚时,侄女姥姥家里的小母狗,正好生了一窝小狗仔,花里胡哨的颜色,不知经历了几代串串的品种,是一窝长不大似泰迪般的小土哈巴狗。

侄女看到后开心的不得了,吵着闹着非要当天就抱一只回家。但当时的狗狗还没满月,小眼睛刚刚睁开,狗奶都还没断,要是当时就抱回来养,小狗的宿命只能呜呼哀哉了。

为了不让小生命快速的陨落,嫂子只能以文武双全的方式,跟侄女好说歹说的交流,最终以让她提前预定下小家伙为交易,她才算消停不闹了,提前预定的这只小家伙还不知道它叫豆豆呢。

一个多月以后,侄女心心念念的小白狗豆豆,终于给盼回来了。为了让狗狗好养一点儿,侄女的姥姥还特意让狗妈妈多奶了一段时间,嫂子抱回豆豆时,这小家伙又圆又胖,肉嘟嘟的甚是可爱。

豆豆的到来,可把侄女高兴坏了。看着这个家庭的新成员,她精心的给豆豆布置了温馨的安乐小窝。

侄女只要一放学,便成了狗窝的常客。无论白天黑夜,只要有时间,准能在狗窝里找到她,到最后给豆豆折磨的都有点怀疑狗生了,即便是豆豆被撸的受不了选择逃跑,侄女也不会算完,非得给它招呼或抓回来,继续没完没了的撸啊撸,使得童年的豆豆是不堪其扰,却也毫无办法的选择顺从,只因为这是它的使命。

白天,嫂子上班,侄女上学。偌大的西院里只剩下豆豆一狗在家,它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加之侄女对它又过于偏爱,久而久之豆豆都有点“抑郁”了。

有一天,豆豆实在饿的受不了了,就从阳沟(院子排水的管道)里偷偷爬了出来,溜溜达达的跑到了东院。

到了东院后,母亲不得已的喂了它一个馒头后,豆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慢慢的就叛变到母亲庭下了。

西院与东院中间就隔着一条胡同,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豆豆来家里已经一个多月,对家里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有了印象。母亲见豆豆跑到院子里,自言自语道:“咦,你咋跑出来了,从哪里钻出来里啊。”

豆豆听见母亲说话后,以为是在喊它,抬着头望着母亲,可劲的对着母亲摇着尾巴,仿佛在说:“妈妈,你在叫我嘛,我饿了,我饿了,可以给我点吃的嘛。”

母亲见豆豆一直跟着她,拿起身边的扫帚,边跺脚边吓唬它说:“揍,一边去,揍,再过来揍你我。”

豆豆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被吓跑了。跑了一段距离后,见母亲没跟上来“揍他”,又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母亲反复撵了几次,也没什么效果。于是从馍筐里拿出一个馒头,扔给了豆豆,说:“赶紧走,回你的西院去,别过来了啊。”

它也倒挺识趣儿,叼起馒头就跑一边啃去了。

自此以后豆豆便成了惯犯。只要西院没人,它就会从阳沟里爬出来,隔三差五的就到东院问母亲要吃的,母亲也慢慢习惯了豆豆的存在,每次心照不宣的给它点残羹剩饭,时不时的还添点肉腥,给豆豆偶尔改善下伙食。

尝到甜头的豆豆,久而久之就在东院住了下来。任凭侄女给它抱到西院,无论是锁起来,还是关起来都无济于事,豆豆都会想尽各种办法越狱,再次住往东院。

老人说:“狗,是认主人的,缘分这东西谁也没法评判。”

最后侄女没有办法,也只能顺从了豆豆的心愿。离西院也不远,于是侄女又成了东院的常客,豆豆像以往一样,还会满心欢喜的跟它这个小主人玩耍。

因为一个馒头,豆豆陪伴了母亲十多年,直到豆豆年事已高才安然的离去,而东院里却依然有它,难以抹灭的痕迹。

十多年里,豆豆不仅为东院看家护院尽忠了整个狗生,还救助过奶奶的命。

北方农村的房子,大多是红砖平房。一到冬天若是不开暖气,或者烧煤取暖,一到夜里不盖个两层被子,非能冻成个孙子,即便在被窝里卷缩一团,也连头也都不愿往外探。

有时室内的温度甚至还没室外暖和。一到阳光明媚的午后,大街上便多了许多拉家常的声音;门前的大门石凳上,那些等待死亡的老人,铺着一块棉垫或搬个板凳,吸收着阳光的爱抚,安然的等待着天堂上亲人的呼唤。

奶奶已经92岁的高龄了。家里的厕所离正屋虽然只有20多米的距离,但对于90多岁的奶奶,裹着旧社会的三寸金莲小脚,拄着拐棍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那天下完一场大雪后的次日清晨,地面的积雪已经冻成硬邦邦的冰层,院子里被踩过的地方,在北风的加持下更是又硬又滑。

奶奶像往常一样拄着拐棍去了厕所。当时父亲还没睡醒,奶奶一路上都走的非常稳当,但没想到走到南房前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奶奶不小心打了个趔趄,脚下一滑一屁股硬生生,蹲在了还未融化的冰碴水泥地上。

“哎呦,哎呦哎,三儿,他三儿。”奶奶痛苦的呻吟叫喊着,奶奶这一蹲再也没能站起来。

第一个听到声音的豆豆,快速的从厨房跑了出来。围在奶奶身旁焦急的拱着她的后背,想尽快将奶奶扶起来,但尽管豆豆使出了浑身解数,奶奶还是无法摆脱冰凉的地面。

豆豆急了。转身跑向了熟睡的父母,在屋门前用力的扒门,不停的汪汪叫唤。

“大早晨的干啥,滚一边去。”父亲大声的呵斥着。

豆豆还是不停的扒门,父亲边埋怨边起身开门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父亲顾不上寒冷,穿着一个大裤衩子就冲了过去。

“哎呦喂,我的老娘诶,娞咋这么不小心,这都多大岁数了,还不小心着点,再摔个好不好的。”

听到动静的母亲,披上衣服也走了出来。只见父亲左胳膊拖住奶奶的双腿,右胳膊搂住奶奶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奶奶疼的咧着嘴呻吟:“三儿,轻点儿,轻点儿,我胯骨轴疼。”

父亲将奶奶抱进屋里以后,焦心的检查奶奶的身体。只知道奶奶一直喊胯骨轴疼,看也看出什么,于是父亲抱起奶奶又去了医院。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奶奶的胯骨粉碎性骨折,预示着奶奶下肢瘫痪了。

如果豆豆没有及时发现,去喊父母出来,大清早让奶奶继续蹲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对于高龄的奶奶,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自打第一次休假回家以后,我跟豆豆的关系日益亲密起来。每次回家我都会从淘宝上带一些它爱吃的狗粮,或者去集市上买一些骨头,拿回来给它炖炖。

十多年过去了。无论我隔多久休假回来一次,它都能嗅出我的味道,摇头晃脑的老远跑过来迎接我。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豆豆也从童年的天真,慢慢的变得成熟稳重,直至有一年我再次回家,才发现豆豆不见了。

于是询问母亲:“妈,豆豆去哪了?怎么没见它出来接我呢。”

“咦,还想着豆豆嘞,早没了”。母亲回答。

听母亲讲,陪伴她十多年的豆豆,在一天的傍晚独自一狗,孑然一身的默默离开家,倒在了村边的一个小河沟里,结束了它平凡而忠诚的狗生。

豆豆将它生的躯体奉献给了东院,又把死后灵魂交给了大自然。

自豆豆以后,家里至今再未养过狗狗,它也成了家里唯一一只能够终老的犬。

20240610-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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