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阿德

知青阿德（小说）

阿德在那帮子知青里头显得挺老成，人高粗壮，打眼看去，绝不像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仔样子。到农场场部接知青的仙坑队郭队长远远见着大个子阿德，便认定阿德是割胶工的料子。于是，车刚停下郭队长就跳上车把阿德拉住了。

“叫什么？”

“阿德。”大个子知青答道。

“好！到我们队割胶去。有你熟悉的吗？给我挑选九个，这次分配到我们队知青是十个。” 就这样，不管农场领导同意不同意，阿德算是分配到仙坑队了。仙坑队离农场场部较远，乘搭汽车要绕一个大弯足足一个多钟，而走山路只需三十多分钟，于是郭队长便带着知青们背着行李往山路走了。

阿德看着粗粗壮壮但人是挺细心的。十多人一路走来快到队的山坡上，阿德发现有数十棵沙梨树，树上结满了果实。心想：满树的沙梨子怎么没人采摘呀！农场的果子也太多了。到队里晚饭后待队长走了，阿德叫上一个知青拿着布袋，来到山坡上摘得满布袋沙梨子，回队里分给知青们人手两个。知青们满心高兴，拿毛巾擦擦沙梨子便放嘴里一咬，顿时满嘴酸涩汁液，大呼上当。队里的职工见状大笑不止。事后，从职工口中得知，所摘的并不是什么沙梨子，而是乡下用来榨油的一种名叫油茶树的果实……。

 知青们参加农场第一天工作是铲橡胶小苗带面草。阿德力头足，却不会使用锄头，铲草时不像职工们那样举锄一锄锄的铲。他是右手单手握锄头柄的尾部，尽力把锄头往前一推，左脚向前跨一大步，尔后伸左手紧握锄头把柄中部并用力往下压着，锄头口便是紧紧贴着地面，跟着右手抓着锄头把柄尾用力猛然往后一拖，“唰”――！一声响过，便是有一爿锄头口宽近二米长的草儿被铲干净，接着把锄头往前一伸，又是用力往后一拖，“唰”――！又有一爿草儿被铲干净。

“唰”――“唰”――“唰”――

但见阿德用力拖动十多次锄头，一株橡胶树小苗带面草被铲得干干净净，比队里老职工们铲的还快，而此时别的知青更是像牛啃草的只胡乱铲了几锄。看去，阿德的脸不红气也不喘，像无事儿似的。郭队长见状，便打消让他当割胶工的念头，把他安排在管理橡胶树小苗的班组了。

农场的日子是平淡的，算热闹的便是队里杀猪分猪肉的日子了。那年代农场基层队集体都养有猪，大都是五一、十一、新年等大节日才杀猪分猪肉让职工热闹过节。但也有特殊的时候，队干部见职工们日久没食肉了，便向场里上报是"残猪"需要宰杀，于是基层队便时不时的有个不是节日的杀猪日。

基层队杀猪日家家户户都分有猪肉似过年般的热闹。对当日工作队长也是管束不严，职工们可以提早收工回队。知青吃的是“合伙饭”，是队饭堂师傅把猪肉连同猪内脏一起煮好后，一人一勺肉再加上一勺肉汁儿，便是一小汤盘了。

知青们便聚在一起，享受难得的盘中美味。而阿德不会就那么把猪肉吃掉的，他把猪肉青菜连同饭小心的放进小木箱子里，并挂上一把大铁锁，然后钻进被窝里静静的躺着，任凭知青们吃得滋滋声响也不言语。

待天擦黑后队周边农村田地上没了人，阿德便手拿个布袋，偷偷的溜出队走到早己看好的番薯地偷番薯。他偷番薯是不用锄头的，知道当天是队里杀猪日了，便先到附近农村番薯地察看，看到番薯地堑裂缝宽大的，泥土下的番薯特别多特别大，于是便作个记号。晚上来到作了记号的地方，但见他两手掌伸直，“嗖”的一声响双手硬生生的插进一条龟裂缝隙里，尔后用力猛地扳动，大块泥土疙瘩被扳翻倒在一旁，地堑上便裸露着数条手臂膀般大小的番薯。

阿德把番薯拿回宿舍洗干净后切为块状，与猪肉饭菜一齐倒进一个瓦煲里，刚好满满一瓦煲。经猛火煲后猪肉的香味儿与番薯香味儿混在一起，合为一种特有的香味儿在知青宿舍里飘荡着。这不，但见阿德坐在张小方凳就着瓦煲，吃得滋滋的响，挺有味儿。不一会便把整瓦煲猪肉番薯饭菜全吃肚子中。稍许，站起身来摸摸鼓鼓的肚皮，长长的打了个饱呃！

那瓦煲饭菜下肚让知青们直吐舌尖儿好半天缩不回去。阿德说猪肉要与番薯一起食，才能食出猪肉那种香味儿、番薯那种甜味儿。嗤！引得众知青们一阵大笑：还不是自己饭量大，若不是这么个食法，那勺子儿猪肉饭菜下到你肚子里瞬即便不知跑到那角角儿了。

平日里，农场工作是排得满满的，除了橡胶林段的割胶、施肥、除草等工作外，队里还会安排播种花生、栽番薯等工作，一年到头没有多少个休息日。知青们盼下雨天，下雨天不用工作便是知青们的假日。在下雨天的日子里知青们便聚在一起找乐儿玩。知青们的玩法儿是不少的：鼻孔吹口琴；鼻尖顶乒乓球……等等。

阿德有一手非常了得的绝活便是击打竹筒节。一截刚砍好连着节儿的篾竹筒平放在桌面上，但见阿德扬手朝竹节的地方一拳砸去，竹节瞬即被砸得稀巴烂……。那一次，知青们玩得甚是高兴，阿德手起手落接连打烂了几个竹节。在知青们的起哄下，阿德又一次扬起拳头朝平放在桌面的篾竹筒砸去。就在拳头砸到竹筒节儿瞬间，竹筒突然滚动了半圈。随着“哎哟”一声，砸在竹筒节上的不是阿德右手拳头而是他手腕关节的地方。立时，阿德的脸黄黄的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冒了出来。知青们打眼一看，阿德的手腕关节肿了。

阿德手腕骨折了，工作干不了。郭队长见阿德下乡几年了都不曾回家便批假他回家探亲。但阿德只是摇摇头，不语。

郭队长大为不解说：“你爸妈健在吗？”

“在呀！”阿德抬眼看了眼队长，便又垂下眼睑，呐呐的小声说。

“那怎么批你假都不回家？” 别的知青求姑姑拜奶奶的想尽千方百计请假回城探亲，而他给送上假都不领情，这是为嘛呢？但不管郭队长如何说，阿德不再语言，气得郭队长直跺脚。

日子过得挺快，阿德下乡八年光景了。别的知青都一个个找法子返城了，渐渐的原来热热闹闹的知青宿舍便只是阿德一人了。职工们见阿德默默的工作、默默的生活，便有人问道：怎么不想办法回城呀！没别的法子，顶职呀！挺简单的，叫你爸妈当中退休一个就行。知青们不都是这样回城的吗？这还用别人教你吗？但是，任由职工们怎么说，阿德都只是摇摇头。

不久，在队里便有话语传出，说阿德小时他爸妈就过世了，自小就没人管没人带，初中没读完便上山下乡来到农场了……云云。唉！这孩子，命苦呀！

一日，有辆军用吉普车朝队里驶来，到队部处“嗄”的一声停了下来。从车上除了走下一名场领导，还有二名佰生的男女军人，那男性军人挺高大像是部队首长。人们打眼望去，咦？这不是阿德吗？那高高的个子，那模样……多像呀！只是比阿德老了不少。

嗬！阿德爸爸妈妈找寻他来了。

阿德的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唉！阿德这孩子吃的苦多呀！

职工们纷纷议论着……

（广东省高州市南塘镇胜利农场机关 梁居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