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里的母亲

端午节里的母亲

今年的端午节，与往年不一样的是母亲没有在身边，去年年底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为了怀念我们的母亲，我一如既往地回到家乡过端午；兑现给母亲的承诺，端午节给她吃凉粉，思念端午节里的母亲

（一）

“一二三四五，今年又要过端午；采艾蒿，挂庭户；缠百索，怕虫咬，小孩头上戴老虎。”小时候的我经常嘴里叨叨着类似童谣的儿歌，天天盼着过端午。因为家境贫穷，一年缺衣少食，过完年，就盼过中秋和端午。因为端午能吃上一顿凉粉和油糕。我孩提时候，没了父亲，哥哥成家，姐姐待嫁，不知事的我平日吃不饱，当然过端午是我的期盼。那是母亲怕我眼气别人家吃凉粉，就给我安排活。出去找材火，端烧土一类，等到快过端午时，就不让我出去玩了，看她做凉粉。一般初四下午母亲就做凉粉，等做的差不多时就围到火旁，嚷嚷着母亲吃凉粉。母亲用筷子在锅里转一圈粘上凉粉后，插到一边晾上，等凉好后就给我吃，这是到如今都忘不了的记忆。到了端午这一天，母亲早早就把我叫醒，给我戴上精心准备的百索，让我出去采艾蒿，必须是在太阳出来时就的插在门口。我家院里住了4户人家，每年我都早起，母亲告我采回来的艾蒿不仅插在大街门上，还给院里各家插在他们的门口。我照着做，换来的是左邻右舍对我的夸奖，慢慢的我感觉到帮助他人也能产生快乐，后来才体会到母亲的良苦用心，“小小艾叶，送了别人还留有余香”。

（二）

随着我的长大，已渐渐知道母亲过端午的难处了。因为我们没有多少粮食，对于荞麦更是少的可怜，有些时候全凭亲戚朋友接济，母亲总要攒一两升荞麦。快到端午时，母亲会带着我在石磨上去磨荞麦糁。磨好以后，母亲把荞麦皮用簸箕簸掉，准备好做凉粉原料。到五月初四左右，我就会给母亲找回一些材火，用烧土块盘一个锅口大的火。母亲把准备好的糁拌入微量水使其变软。第二天再将荞麦糁反复搓揉，用水将搓揉后的糁用箩过滤，留下渣子。把过滤好的糁汤倒入锅内慢慢加热，等煮熟后，用勺子淘到每个碗里，放到一边晾凉，即成凉粉。每当在煮凉粉时，我就在火旁边帮母亲添火，眼看着锅慢慢烧开后，就按照母亲指示控制火候。母亲专心搅动，偶尔看到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着，给我的感觉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想她一定是想这小子是不是又想吃。在我眼里，母亲就是做凉粉的把式，对火候掌握、水量的多少等都掌握的恰到好处。有一次，我问母亲是怎么学会做凉粉的？母亲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要用心去做，你要多去看，多去做，熟能生巧。母亲说：比如缝高粱杆饺子盘，起初我不会，找你二奶奶教教。人家说，这活麻烦，你就学不会。后来母亲就去她家串门，夸她做的好，看她怎么缝。回来后母亲就关着门在家里自己缝，一次不行两次，实在不会就再去看，这样母亲就会缝了。啊，这不是在告诉我，读书不怕不懂，只要你反复去读就会有一天明白其中的道理。

母亲在做凉粉的过程中，给我讲有关凉粉的故事，我感觉也在引导我如何做事做人。比如，母亲想改掉我在做凉粉过程就想吃的坏习惯，告我说，做凉粉不敢先吃，做好以后要先祭祖。慢慢就将我的坏习惯就改掉了。每当过节时，我就主动先给先祖供养，然后自己吃。母亲虽然没读过书，但故事讲得沁人心扉。记得有一次，母亲坐到院里告我说，一到夏至的时候太阳就到院里窖石板边上，就不往前走了。这是夏天最长的一天，中午就要开始休息，母亲就管教我中午午休。记得一次，中午鸡下蛋后在院里叫个不停，母亲怕影响他人休息，让我去取蛋，让我看是不是咱的鸡下的蛋，以免拿了邻家的鸡蛋。母亲讲的这些事，让我从小就养成好多好习惯。

（三）

自从分下地以后，过端午就不愁了。母亲每年都要种上一点荞麦，包括甜荞麦、苦荞麦等。从此母亲做凉粉的锅就大了，每到五月初一就开始忙乎上了，捡荞麦、晒荞麦、磨糁、乘机会换掉枕头里的荞麦皮。母亲除了家里吃的，还准备很多凉粉给亲戚朋友送。同样都吃凉粉，但母亲调的凉粉，做的米醋、花花等都是很受欢迎的。记得我上学时候，每当过端午节母亲就会让我带点凉粉、油糕，给住校的老师吃。一开始我还不敢，当我把油糕送到学校时，那里已经有不少油糕和凉粉。

改革开放后山区农民渐渐富裕起来，南方吃粽子的习惯传了过来，母亲也学着做黏米粽子。快到五月端午时，让我采点苇叶回来。母亲用温水把苇叶泡软后，先把大的一头卷成圆锥形，把泡好的黏米装进去，加红枣（有时候加南瓜等），用筷子插紧实；然后把小的一头压下，再从两边折下去，左一折右一折就成了一个三角形的粽子；再用线绳或细的粽叶把它缠紧。母亲虽然是后来学着做粽子，但有蒸大黄米的经验，做粽子就不在话下。从我走出家乡那一段时间，母亲的端午节就由哥哥姐姐陪伴了，我回去也是一天半晌，母亲在和哥哥姐姐那里过端午，也在思念我的端午怎么过，要不要准备点凉粉…

（四）

母亲跟我到城市后，过端午节还是想办法从老家的姐姐哥哥要点荞麦糁、油糕面给我们做点凉粉和炸油糕。为了不让母亲在费心，我从商店买些柳林碗托、浑源、平遥凉粉和各种粽子等给母亲吃。母亲说：买下的有人家的特色，我做的是你吃惯了的味道，你不留恋家乡的味道，不留恋过去的记忆？那时候是穷，要记住过去的苦，才能保持今后的甜。母亲的话不断提醒我，来到城市不要忘记农村，时时刻刻要牢记初心，不要忘了乡愁。有时母亲从电视里看全国各地过端午节的镜头，看看外面是怎么过端午的。我在家时，就会问我电视里划龙舟、吃粽子等活动，母亲常提醒我，这社会好了，一定要珍惜。

去年，我在村里陪母亲过端午，由于母亲肠胃有毛病，医生嘱咐不能吃粘糕之类的食物，就没有准备粘糕。那天母亲说，今天端午吃什么呀？我跟母亲说，你的肠胃有毛病，粘糕、粽子不能吃，给你准备了凉粉。母亲没有多说，端着凉粉在慢慢地品味着。下午，我推着轮椅和母亲到路边晒晒太阳。母亲看到路边长的庄稼长势喜人，心里十分高兴，夸夸这家的玉米种的好，那家的谷子长得高。嘱咐我，今年要种点荞麦，明年我给你们做凉粉…

没想到荞麦收了，但母亲没等到过端午的时候就离开我们了，也没想到那次是陪母亲过最后一个端午节。今年端午节我特意回到家乡，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出门采了艾叶插到门口。上午做了凉粉、油糕；中午时分，将凉粉、油糕摆到母亲位牌前。望着母亲慈祥的画像，仿佛母亲还在身边，端午节里母亲的故事一幕一幕呈现在眼前，这些故事像和风细雨一样滋润着我的心田，母亲的话不停地回响在我的耳边，给我们留下很多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