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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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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1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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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情歌——我的中国梦

 

NO1 前行

 

这些年,我们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相识或者不相识的风景

比如四川的炉霍县、德格的更庆镇,青海的玉树州、西宁的青唐

或者宁夏的朝那城。但是并不包括八廓南街16号,以及

扎什伦布寺殿顶上的三千日照

我说,是不是卓玛的歌声太美丽了,让我想都不想就忘记了行囊

 

把胸膛完整打开,毫无保留地呈现梦想

不仅仅是因为在高维度的幻想中缺氧。过往,梦如金刚菩提般闪光

我甚至不想再呼吸得更多一点就要出发

草甸,糌粑,酥油,客栈……在接触藏地密码之前,有人一遍遍整理心情 

一张载有入藏行程的纸片反复装入背包。有时恬静,有时澎湃

 

2013年七月,是第几行已经不再重要。画家打算在更高的地方跌落

一些与中国画无关的东西。书法家的唇色,诗人的呢喃  

以及三两只南燕在北上前没完没了的彷徨

我们像一群陌生人在熟悉的街角狂欢。为了亲人或者家事,想着各自的爱人

海拔3600米以上的高空,那里肯定会有小石子沉入海底的斑斓

 

我想现在就挥霍完我的墨水,不再吝啬这些年月虚度过的时光

要么打开一本尘封的书卷,寻找丧失已久的小忧伤。可心情始终在哗啦啦作响

我想找来几枚祖传的银器,它们可能是通向青藏高原某个宝地的钥匙

或者我需要去某个高度去认识一些陌生的人事,在藏红花的簇拥下渡一个劫

夏雨落了一夜,闹钟声翻动着风月,喋喋不休地缠绵着对中国梦的向往

 

寅时。镜子里的那个陌生人问了我一声,为什么是西藏

大片的幸福一直莫名地在角落走来走去。深呼吸,谁为此措手不及

 

(2013年7月20日,与画家王彪、书法家王宏赴西藏前夜)

 

 

NO2 拉萨以东

 

藏戏、赛马、酒歌,这里是反复给我旗袍般晕眩的高海拔江南

我说,如果林芝是个姑娘,我想反复与她搭讪,我想反复走近她

山清水秀,或者青眉黛目。总之我开始难以自控,胸有层云万千

这个时候我挺难为情的。要么我就直接跳进湛蓝的错高湖

融为她身边的一滴水,这样也好。要么我就沉入如梦的尼洋河里

静静地,静静地。如你所知,在这里做一颗水底的小石子我死也愿意

 

这一整个午后,我都在八一镇的阳光下走来走去

有时候我离喜马拉雅山脉近点,有时候离念青唐古拉山脉近点

我被神话、传说、图腾和崇拜所簇拥,心猿意马

一会儿想围着野牦牛跳舞,一会儿又想对藏香猪歌唱

或者,我也想绕着南伽巴瓦峰作一个奇特的马蹄形回转

我知道雅鲁藏布江不会笑我。它只会向南狂奔,并且沿途随手描绘中国梦的神秀

 

赞美!一切的赞美已经不能单单盘绕在胸间。在太阳宝座之地,它们蔓延,它们流淌

它们像彩虹倏地喷薄,却单单停留在林芝的水色山川。仿若伸手可触

 

我明白,这一切与西古柏无关,与喜玛拉雅冷杉无关,与树蕨和杜鹃也无关

直到甘丹寺的烟火把一个路人照亮,这一纸藏地情书我一整个晚上也念不完 

 

(2013年7月22日,阳光下的林芝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我第一次看见她,如同回到初恋时光)

 

 

NO3 大昭寺

 

一句诺言,从1350年前飘落眼前。这巨大的图腾散发异域古老的沉香

无法想象当年的湖光,是怎样点燃松赞干布眼中炽热的遐想

戒指沉入湖底。斑驳的石阶一点点退去,像壁画上的辉煌淡却思念的光芒

虔诚的人们在反复咏唱,那熟悉的场景足以把我灌醉三场

八角街的气味,微醺的酥油芳香,以及在角落的唐卡里安静等待的护法神

一句禅音,醍醐灌顶般催醒一个人的春天。高原的阳光从头顶三尺神秘泄落

 

我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安静的佛陀,至少在来时的路上我这么认为

当牧民灿烂的笑容凝固成格桑花香,我默默地在一个角落伫立

但内心暗喜。这不是一个人的单相思,至少我以为我在梦中飞进了金碧辉煌

我的梦想、我的漂泊、我的沧桑,这一刻全部在阳光下的金顶上辗转,沸腾,飞散

日食三餐,夜眠八尺。感谢五欲世界遍地火焰的今天,我反复遭遇了温暖和清凉

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也许宇宙就是矛盾的,也许我就是你的

 

 

那么,我要说多少遍我爱你,才能解答祥麟法轮上转动的爱情符号与密码

我这一生要走多长的路,才能真正的走近你,走近自己内心的湖

我可能会爱上这里,我的眼睛和灵魂在这里。我的伊克昭庙,我的山羊和土地

我又可能会在这里死去,会盟碑下,也许没有文成公主和尺尊公主,但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以为我找到家了,有戒指的地方就有爱情,有爱情的地方就会有家

我可能会在这里死去。暮色下的大昭寺,也许眼睛和灵魂都不在了,但梦会一直在这里

 

(2013年7月23日,大昭寺被阳光包围。我们注视着金顶,忘记了惊叹,却迷恋上关于戒指的传说)

 

 

NO4 南迦巴瓦峰

 

三十年来,我一直想做一个有用的人。怀揣一本经书,斜插一柄木剑

我想在江湖上做一些事,写一些孽债,路过一些风景

或者,收留一匹有个性的烈马。哪怕最后迷途在沙漠,成就最后一道落难的炊烟

这一切的梦想在遭遇南迦巴瓦峰的当晚,戛然而止

失语,已然不能解释我们当时的惘然。像月球之上的海市蜃楼在瞬间被潮汐吞没

如此暴虐、刚烈与不可征服!南迦巴瓦峰,我们颤抖了。我承认只爱过你这一个冬天

 

没有什么更好的语言来辞旧,或者祝酒。那落地很久的雪,把极地世界重装包裹

我以为它害羞了,以云雾为裳,从不敢露出真实的面容

其实是我们胆怯了!在神的怀抱之下,我要安排怎样的剧情和转折

才能打开海拔7782米的空间,那未知的世界、傲慢的峡谷以及之中布满的巨大冰川

我们安静地毫无保留,然后依次排列。先是罗汉松、树蕨,然后是迎春木、水青树

最后是我们。我们注视卷书中的东南方向,数中华万世生物,读五洲人间冷暖

 

我想南迦巴瓦是有罪的人,他辜负了他的骨肉兄弟。一声“木卓巴尔哥哥,回家吃饭了”

足以让他羞愧万年。所以常年雾罩云遮不让外人一窥,你看看

“直刺天空的长矛”挥向耻辱,“天山掉下来的石头”镇守虔诚

我想我也是有罪之人。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色欲……

 

这些年我辜负了多少人!非要等人事泯灭,在梦中醒来,再去幡然悔悟种种罪过?

那个躺在拉加白垒山顶里的人应该是我。然后在冰天雪地之上,留给你们滚烫的泪

 

(2013年7月25日,我们反复拜读南迦巴瓦峰充满神奇的兄弟传说,敬畏,犹豫,还有低喉音和深深叹息)

 

 

NO5 沱沱河

 

我在离沱沱河三尺不远的地方盘腿而坐,开始怀念我的老家,也许是山西

或者更远的地方,梁代的发源地。那里或许有桃花三万,美酒若干。但沱沱河不一样

它祖上是冰川。从密如蛛网的小溪流,到通天大河。它历经360里,我历经无数代

我握了些冰川的小石子在手里,就像握住了那一年融水的温度 

我还想朗诵一个人的诗,譬如三更羸马踏冰川。可那车轮滚滚的伤痕之路,早已消失殆尽

只留下我一个俗人,站在长江的源头,怀念脚下三尺之内肥美的高原裸鲤

 

我站在河边走来走去。野生的雪豹一只都没看见,对面的山色却越看越清晰 

我已不能说出爱,说出这无数代都历经过的沧桑和烟火。但我觉得他(它)们都是相识的

至少在同一个时空。我们曾反复尝试用怀念来替代爱,用忏悔来安慰良知和不安

我想点一盏古朝的油灯,来怀念河岸边走死去的人,或者迷路的藏羚羊

我想让河水倒流,时间重叠,让所有历史的颜色飞入书中,在这里做一个巨大的转弯

但夜晚来临。重生地的火光燃烧,真相飞来飞去,谁在悼念一些当死的过往

 

“上了昆仑山,进了鬼门关;到了沱沱河,不知死和活”。画家在身边默默吟唱

我开始晕眩,仿佛晕倒在母亲的怀抱,晕倒在上百条现代冰川和冰斗之间

光阴,落难,血液,尊严。这几个词语被高原反应折磨的七零八落却又栩栩如生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的江河之母!我想手执冷兵器,我要保护这里的一切 

无论是散流、漫流、支汊还是串沟。无论是藏野驴、野牦牛、黄羊还是马熊

我还想索取这里一切的梦想。母亲河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中国的……

 

(2013年7月27日,沱沱河,这里是中国的高地,中国的江河之母)

 

 

 

NO6 界山达坂山口

 

一个女人坐在漫天风沙中一字一句地读我的信。她身后连一头羊也没有,然后天就暗了

驿站里亮起烟火,照亮了一大批工匠、艺人。还有大包的绸缎、典籍、医书、粮食

那一晚的界山达坂美极了。 我快马加鞭从长安赶到,历经乌云密布。飞沙走石,雨雪冰雹

但心若狂潮。这6000里的吐蕃古道,我历经了太多的驿站、城池、村舍和古寺庙

我打算用下半生的时间在这里逡巡,找寻一些往事,遭遇一些开口说话的石头

只有克里雅山的旗杆依然仍然矗立。应该是逻些来人了,他们要往长安的方向而去

 

昆仑神女峰的风吹到这里还有一个时辰。所以说我还能说会梦话,见一些过去的人

比如匹夫武将,或者胸有大志的文人。再如三两艺妓、白丁,几个大隐隐于市的鸿儒

但更多的是小贩,像众生蚂蚁,用息息生命点燃这无水的文化运河。我看到的不仅是丝绸

还有那些精湛的手艺隐藏在古色古香的各式箱包中,在黑夜的骆驼群里熠熠生辉 

我开始思念我的女人了。她们有的在唐朝,有的在临洮,有的在柴沟北,但眼下这个

却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女人。我有时候把她比做彩虹,有时候把彩虹比作她

 

这么些年的风呼呼地就过了,淹没了很多光阴,然后又拨开云雾,散落了更多的风月

这么些年界山达坂山口的风语逐渐安定。从坡上滑落,你就能看到阿里狮泉河的清净

这么些年那些驿站彼此淡忘了相互的名字,有的还在云雾里,有的早已丧失了光阴

这么些年有文献记载的历次往来,界山达坂一个都没有忘记。记忆里仿若残留着雪莲的香

 

那个女人还在漫天风沙中一字一句地读我的信。我坐在她的身旁,孩子般地给山脉着色

先是深褐,然后是土黄。慢慢变成了墨绿,最后淡棕。但唯一没变的是山顶梦幻般的白

 

(2013年7月30日,界山达坂,当年一兵团独立骑兵师进藏先遣连136人最先立碑的地方。横穿羌塘无人区和进出西域的蕃古道,皆以此为起点)

 

 

NO7 拉乌山草甸

 

把天路踏在脚下,容易顿生梦境。尤其是在拉乌山以南,三五个骑行者拉开画卷

蓝天、白云、草甸……  我们的幸福跟随勇士们以缓坡的速度慢行盘升。有人

大口呼吸,以为能将美景打包带走。有人喜极而泣,仿佛他乡注定遭遇故知

当草甸那端洒满了星空般的野花、羊群和牦牛群突然连绵起伏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奔跑,成为这个午后唯一的一个主题词。我要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它们的手无寸铁

 

我不想说这山水多情,反正我是多情的。我不想说这经幡有义,反正我是有义的

远山青绕蓝,近山墨打绿。我们就匍行在这环环弯道上,像痊愈的牛羊在梦里飞翔

当拉乌村层层的田园和座座的村寨依次出场,翠绿的青稞田和鲜黄的油菜花

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落在这柔软的草甸之上。我明白,这一切不应该被简单地写进游记 

我们的一生都应该为这些而忙碌。比如氆氇、糌粑、木碗,比如石锅、藏被、地毯

 

我突然想挤一挤脚下的这片草甸。这乳汁分明就要出来了,暖暖地渗透在脚背之上

我又想挥一挥头顶之上的云彩,那分明就是棉花糖,如童话般簇拥着天国之路

我还想把自己的名字,柔软地刻在这片土地。风一吹,那些恬静和澎湃就跟着乱跑

哪怕黄豆大小的冰雹立马肆意砸落,墨绿色的青稞上瞬间挂满了霜。不要紧的

与这些年生活带来的伤相比,受伤算得了什么,还有什么比勤劳和梦想更为重要!

 

“一日三餐不愁吃,顿顿还有青稞酒”。我想说是青稞酒醉了,星空映亮了无边的黑

我还想说,真正的拉乌山在路上。要和草甸约会,要过兵站喝美酒,要歌颂或者忏悔

我甚至想摔死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灵魂才能以个人的名义能列席轩辕诸神的聚会

 

(2013年8月2日,在西藏昌都地区芒康县拉乌山以南,海拔4338米。这里是骑行族的天堂)

 

 

NO8 纳木错女神

 

仿若蓝色的天一夜之间降临盆地。天湖,我来了,带着滚烫的热血和一颗曾经懦弱的心

我匍匐在草地之上,像一个孩子被巨大的毛毯包裹。远处是清澈透明的湖水不断拍打岸线

古老的湖边,我张大了嘴巴,仿佛忘记了什么,又找到了什么。比如信仰或者勇敢。

我的眼神反复被丰润的湖水咕咕洗涤。那些浅的蓝、深的蓝、墨绿的蓝、那么的蓝 

仿若包容了这世上一切的色彩与光芒,双膝不由自主跌落。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者是紧张

重力使一切向下。我不过是想聆听那湖底那深邃的声响,它必然是害羞的、迷人的、神秘的

 

我开始回忆之前的过往。比如嘎拉木山口的经幡,以及巴里村的牛粪墙和悄然凝望的黄羊 

然后在这抹蓝之前,我五体投地。这一生浩瀚无际却从未如此虔诚,我开始怀念那些声响

来自湖底500万年的时光,我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但念青唐古拉山和扎西半岛它们都熟悉

草原上动作敏捷的土拨鼠兄弟,和活泼可爱的野兔妹妹也都熟悉——只有我是一个外人! 

在多恰寺钟声前傻傻地抒情。我开始感受到刺痛,像冷兵器扎入心脏,磨刀霍霍向时光!      

我要怎样认知我的鲁莽、无知和渺小。我要怎样擦去我在这里留下的每一行脚印。深深地

 

我又想静静沉入湖底了,多冷我都愿意。哪怕被冰冻成一枚小化石,没有记忆我都愿意!

白的雪和绿的草,岸边的成群牛羊和火绒草,牧民的牛毛帐篷,瘦的野鸭以及胖的狗熊

我至少能看见湖光里调皮的细鳞鱼,湖底某个安静的贝母和它的传说,还有湛蓝的天

这一切美的让人不忍发声。我紧咬嘴唇但更需要你的悲悯,在你的面前我不过是个庸常的人

纳木错女神! 此生唯一能证明我曾经勇敢过的也只有你,我的姑娘,我的腾格里海!

我更要向不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神学习。我要在风暴之中向他致礼。致生命,致青春

 

怎样打下一个妄语并不重要,我和你一样曾经年轻过。这世上唯一无罪的,是梦想

如何度过这个劫也不重要。此刻,我们曾经年轻过。这世上唯一永恒的,是我们的中国梦!

 

(2013年7月24日,纳木错,距离拉萨240公里。我用天湖作为这组诗歌收尾的地方,其实,这里是我最不想离开的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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