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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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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0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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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事故”:谁是肇事者?

作为人生一世,我们有理由为爱活着或者死去,自古至今凄美的爱情传说这样告诉着我们;然而,在现实幸福追逐的苦旅中,为什么有情人总难成眷属,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悲哀和困惑将我们重重围困?!

【独身,只因那个心痛的男人】

人物A: 房某

性别 女

现址 蓉城

职业 企业员工

爱情观 爱是一个人永远难以磨灭的痛

与君的相识,缘于蓉城一家电台的“峨嵋夜话”里。那一年,我刚18岁,在少女成长的孤独中,每个夜晚我都靠收听这个节目来打发度过;每一次,我都能听到一口纯正的普通话走进热线,在忧郁地谈起自己的爱情、婚姻和人生……那中年男子极富磁性的声音常常莫名地感染着我,让我陷入情窦初开的困惑和无眠中。终于有一天,去节目主持人那里,我遇见了他:三十多岁,算不上英俊,但很威武,一身墨绿色的军装带着似曾相识的亲切。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一面之缘便可以促成百年的知音,甚至以身相许。自见君的第一眼起,我就像邂逅多年未见的故友一样,走近了他,而且在君诚恳的邀请下,我还第一次去了他那距电台不远处的小屋:厚厚的窗帘紧闭着,昏暗的房间中,愁闷的烟蒂凌乱地散落了一地,小屋在秋日的寒意下显得更冷更孤独。

那个秋天,我们像老朋友一样,用心灵的交流驱赶着共同的寒冷,在君深沉的悲哀里,我终于读懂了他的心事:君是驻蓉部队的一名少校军官,妻子也曾经是部队的文职干部;恋爱结婚后,他们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但为了事业,孩子出生两个月后便被送到了北京的老家,现在,女儿已经读小学了;三年前,妻子也转业到北京,他们从此两地分居,但就在今年春天,当君好不容易请到一个探亲假,风风火火地赶到家里时,却猛然撞见妻子已躺进别人的怀里……讲到这里,君动情地找出了一个日记本,说:“这是我刚来四川时就开始记的,这里面有我们相识、相恋和相爱的全部记录。我真不明白,14年哪,14年的夫妻情竟抵不过暂时分居的几年考验?”君痛苦地埋下了头。

我看着这位眼圈里含满泪花、刚强地挺过来的男人,鼻子酸酸的,心也开始颤抖了。回到家里,整个夜晚我都在翻看着这本日记,从一名战士成长为军官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开始,从他们爱与被爱的甜蜜时光开始,从分居两地无尽的思念开始……没能读完这如血的文字,我早已泪眼朦胧,真想立刻找到君的妻子,然后真诚告诉她:珍惜吧,珍惜你们相敬如宾十几年的幸福,珍惜这位优秀的男人!

几天后,在交还日记的时候,出于女人普遍的关怀,我带去了一些好吃的东西。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君竟孩子般地笑了,“谢谢你,让我又有了家的温暖……”是啊,谁都想有个温暖的家,而父母离异后的我也何尝不想拥有这种温暖呢?一种同病相怜的温柔蓦地拉近了我们,在君的提议下,我们破例碰响了彼此同情的葡萄酒杯……其实我心里明白:就从今天起,尽管明知是一场错误,但自己已经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君。

夜很晚了,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此时我们都喝得微醉,在君惜惜不舍的目光下,我最后勇敢地留了下来。透过这风雨飘摇、激情荡漾的夜晚,一个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就发生了:像蛇一样,我们忘情地彼此抚慰、缠绕、融合在一起……

此后,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地在一起,一起牵着手去逛夜市,一起吃川蜀特产的麻辣烫……但一种默契钳制着我们,让我们谁也不敢先论起婚嫁的事。直到有一天,君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就突然地找到我,认真地说:“在认识你之前,我还犹豫该不该结束那桩婚姻,现在我想过了,我愿从此留在这里,因为你……”我顿然地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逃掉了。

是的,如果日记中的女人是我,我会不顾一切爱他一辈子的,可是……我躲进房间里,想了许多许多,也许,这种婚外的爱情一开始便注定了结果,我何必再将这情感游戏继续下去呢?在不能自拔的矛盾里,我关掉了call机,也不接电话,熬过了一天又一天,可君魅力的影子却总是拂也拂不去。一个飘雪的冬夜,我终于又不由自主地敲开君的房门,跌进了他的怀抱,从头到脚,我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全部。

那天,君说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去结束原来的婚姻,但在送他走上飞机的瞬间,女人的敏感突然捉住了我,我感到就要失去他!两个月后,当君再回到蓉城的时候,一起还带来了他的妻子。君愧疚地沉默着,终于悲哀地开了口:“孩子是无辜的,看见了女儿,我又无法再选择,否则,痛苦和伤害会无辜地加在孩子的身上。谢谢你,在我最痛苦最孤独的时候帮助了我……”

我的心登时破碎了,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君的影子在我面前变得越来越陌生起来,我竟不知是怎样走回到家里!君终于走了,走到了遥远的北京,临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只在最后的一刹那无力地原谅了他:做为男人,他有理由对家庭和孩子负有责任,毕竟,人家是14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相比之下,我的爱又能算什么呢?

此后,我的心如止水,甚至自暴自弃,那段草率酿就的隐痛一直陪我走到了28岁的今天,也仍无心再去追逐新的幸福。朋友,我算不算一个爱的受伤者?

【为爱漂泊,痴情梦断上海滩】

人物B: 黄某

性别 女

现址 申城

职业 待业

爱情观 海誓山盟不可靠,付出不一定能有回报

其实从爱情一开始的那天起,我就被其一误而再误,最终踏上了一条不归的路;今天,已为人妻的我,有时偶尔再回想起过去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微澜的心海已经彻底地归于死水般地沉寂。

我的家乡坐落在烟波浩淼的嘉陵江畔,而与强的相识,也就在这江畔美丽的母校里。高二上学期的一天,班上突然走进来一位文静的男生,并被老师安排到了我同桌的位置上,他,就是刚刚转学到这里的强。

强是那种沉默少语而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人,即使初次认识,也仅用淡淡的一笑作为对我的第一个招呼,但就是这淡淡的一笑,却让情窦初开的我从此埋下了一颗苦涩的种子。他默默无闻的时间没过多久,便在班上投下了一枚重型炸弹:某次的模拟测试,他竟科科满分!分数历来都是学生的命根子,意味着一个人将来可能的前程,而我,却偏偏仅以二分之差的成绩屈居在了他的后面。

我们又是友好地相视一笑,无形中却开始将心灵的距离拉近。此后,随着学习上交流机会的增多,我们之间的了解也越来越深起来,才知道他的家乡其实在遥远的北方,因为父母工作性质的缘故,他才被迫着像大雁般地经常迁徙,“真的,”他说,“我早已厌倦了漂泊不定的生活……”那种身处异乡的孤独和伤感感染了我,让我觉得更有责任去关怀他。

一天,得知他的父母同时出差,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我鼓足勇气将他约到了自己的家里。家人当然对我的做法产生了误会,他们怕我涉入早恋的泥潭,从而影响到一辈子的前程,尽管我再三地申辩,他们还是半信半疑,但对强却表示了特殊的友好。饭后,我出去送他,不知不觉间送到了一片小树林边的时候,他突然一反常态地拉住我的手,嗫嚅着说:“小黄……你真好……我会永远地记住你……”

我猛然从惊愕中醒来,挣脱他的手,急急地跑掉了。那一夜,我辗转反侧,品味着他的话,陷入了少女浮想联翩的幸福,第一次重重地失眠。第二天,我们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不约而同地将精力投入到更加紧张的功课中。之后,鉴于家人的劝告,除在课堂上说说话,以及切磋一些问题外,我没敢与强再有另外的接触。

高三的时候,我报考了一所自己羡慕已久的大学,和我一样,强填写的竟是相同的志愿!但就是这默契的愿望,让我在高考最关键的几天里,不由自主地分起心,满脑子都是对未来未知的渴望与恐惧,脑际一片空白……结局很明显,我考得一塌糊涂,强当然榜上有名,我躲在家里大哭了一场。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强约我又到了那片树林边,笨拙地劝慰起我,“小黄,别难过……大不了明年再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上……我在那边等着你……”

但紧接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我家突然的生活变故,作为长女的我不得不放弃复读的梦想,来帮助家庭承担起沉重的责任。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当你把握不住眼前的一次机遇,往往就会永远地失去。经过反复考虑,我将这种无奈一五一十地写信告诉了强,顾于各自不同的境地,请求中止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听后同样很震惊,但坚决不同意我的想法,一边安慰着我,一边正式向我坦露了他的爱,看得我心里酸酸地,却无疑像阴霾中抓住了一缕阳光,让我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的日子里获得了一份活下去的勇气。

最终,我听从了他让我打工养家的建议,去了他所在的那座城市,租住在郊区的一间简陋但价格便宜的房子里,一场更大的错误也就从此发生:1988年8 月的一个暧昧之夜,在强海誓山盟的进攻下,我以身相许,将少女最美好的东西给了他……之后,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同居了。他白天去学校读书,我则在一家饭店找到一份洗涮碗盘的活计,靠着辛苦赚来的一点稀薄的薪水支撑着这个小“家”和江畔那个贫困的大家。尽管一天下来累得疲惫不堪,但听着强温存的一番贴心话,我已经感到足够幸福的了。

那种苦中作乐的日子陪伴着我们足足四年,强终于圆满毕业,被分派进了山城一家效益很好的大型企业工作,我心里也为之高兴,刚想松上一口气的时候,一个更大的不幸却猝然地将我击倒在地:当强郑重其事地向父母谈论起我们的婚嫁之事时,立刻便遭到了他们群而攻之的反对,他们希望儿子能找一个至少门当户对,最好是大官的女儿做媳妇,对强要娶我这么一个既无文凭又无职业的农家女既感到不可思议,又毫无商榷余地地拒绝。

尽管强一再地坚持,甚至以死相逼,他们还是不顾我们生米已成熟饭的事实,硬是将强软禁了起来。最后,当强满脸愁容地见到我,愧疚得表示着无能为力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爱情的力量竟如此脆弱?此时,我已经悲哀得无话可说,逃进一座荒芜的坟场里透透彻彻地大哭了一场。第二天,我终于清醒过来,事至如今,已经无颜再见家乡的父老,而唯一的路,也只有向着远方逃亡。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含泪离开了那座伤心的城市,乘轮船、转火车,向着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但总之越远越好的地方,辗转着最后到了举目无亲的上海。游荡在陌生的人群中,我才第一次感到心灵的孤独,眼看着身上的钱越来越少,而几天下来,几乎走遍了整个的城市,但工作仍毫无着落……深夜,遥望着远处正阑珊的灯火,我在生命中最寒冷的那一天里已万念俱灰,最后,饱含着无奈的泪水,面向家乡的方向默默地做了个祷告,我鼓足勇气,一纵身向着滔滔的黄埔江跳去……

突然,一双温暖的大手猛地捉住了我,将我拖回了岸上,他,便是今天的钧,之后,我就成了这位上海老男人的妻子。我想,尽管我的灵魂已经死过,但我理应为这位恩人重新活下去,往事无须再回首。

几年后的一天,当强出差来到上海,沿着打听到的地址再次找到我的时候,一向惯于沉默的他竟喋喋不休地向我诉起了不幸:他最终娶到了一位局长的千金,而他却只能像狗一样,屈辱而不幸福……我沉默着,像在听一个很遥远的故事,等他讲完,平静地说:“你走吧,我现在很幸福……”

【爱,让我痛苦地活着】

人物c: 蔡某

性别 女

现址 江城

职业 政府机关服务员

爱情观 真爱是一种幸福的感受,但相爱不一定要拥有

说起来我的命真的好苦。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自己父母的模样,连模糊的一点概念,也不过来源于别人的传说中,更来不及悲哀,因为他们过早地离我而去,我一直被寄养在舅舅的家里。凭良心说,舅舅一家人待我着实不薄,含辛茹苦地将我抚养成人,还送我读至高中,但就在我的婚姻问题上,他们犯了一个好心的错误。

高中毕业后,我找到一家街道上的小企业上了班,那时的我尽管工作很辛苦,但想想能靠自己的劳动来回报舅舅他们,心里自然很欣慰,工作起来当然也就更加努力,不久还被升了个小职务。但在某一天,舅舅郑重其事地找到我,说:“孩子,如今你也长大了,有了份比较固定的工作,我看也该成个家了,有机会给你物色个合适的对象,怎么样?”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近似无知的我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点头赞同,因为那一年,我刚刚满十八岁。不久,舅舅便将一位小伙子约到了家里,据说单位还不错。事后,舅舅问起我的意见,我同样不好说什么,只含羞而过,至少,我觉得他还不是令我讨厌。“应该没什么问题的……”舅舅这么说着,第二天便去找了人家,也许是我不算丑的容貌起了作用,这事就算基本上定下来。紧接着,几乎是在舅舅一手的操持下,我迷迷登登之间去了人家的家里。其实我心里理解,舅舅这么急着将我嫁出门,无非是想像泼出一盆水一样,尽早地免去一种责任罢了。

真的是先结婚后恋爱。新婚燕尔之际,我们着实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如胶似漆地像一个人一样。这期间,他见我的工作很辛苦,硬是托关系找熟人,将我调进了工作相对轻松的区政府招待所,就此一举,还令厂里的工友们羡慕了一番呢。

这样过了有两年多的光景,随着彼此新鲜感的逐渐散去,和现实中盆盆碗碗的磕碰,有一天我们才猛然发现:我们俩的性格原来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从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生闷气开始,后来发展到口角相撞、恶语相伤,甚至有十几天都互不理睬。有时候我不免怀疑,怀疑我们竟一起友好地走到了今天,而且还有了一个共同女儿的今天。但正是女儿给了我巨大的慰藉,我们之间我行我素,哪怕他深夜才从麻将桌上下来,我也再不过问一句。

也正是在那时,有另一位男人永远地走进了我的心底。那一天,正逢着我值大夜班,当时已经无事可做了,我便趴在总台上偷偷地看起一部关于爱情的小说,正为主人公啜泪伤情之际,一个魁梧的身影不知不觉间走进来,也许是见我认真的样子没忍心打断吧,总之当我猛然发现失职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副恭侯多时的神情,“小姐,我要住宿”,他递上了登记的身份证。

“嗯,陈?”多么熟悉的名字!我无意间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客人,竟像从哪里见过似的:浓眉大眼,富于幽默感的嘴唇……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怀有这么强烈的亲近感。

“怎么了?”他见我迟疑的样子,禁不住地发问,“我是通缉犯么?”

“哦……对不起”,我连忙收过神来,开好了房间,将证件还给了他。

但他却并没有就此走开,而是反复端详起我看的书来,“小姐,看的什么小说,这么投入?不让我看看的话,我可会报告你们领导的……”我只好将书的封面抬起,给他看上一眼,只见他的眼睛突然地一亮,“哦,真是巧了,我得和你好好探讨探讨……”他一边说着,一边果真将行李放下,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难怪我也看着他眼熟哩,原来他竟是小说的作者!接下去的时间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受宠若惊地向他请教起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时间过得真快,在他一阵阵幽默的谈吐中,我们不觉就谈到了东方破晓的凌晨,仍意犹未尽。第二天下班后,我又不由自主地主动走进他的房间,与他论起生活、爱情和人生的诸多困惑,而当他问及我目前的家庭境况,我黯然伤神……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就在这场自由无忌的交流中,自己已经深深地恋上了他。

但他终于还是走了,临走的时候只留给了我一本厚厚的他新出版的小说。几天里,我总是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脑海里浮现着他魁梧的影子,就是直到如今,那场美丽的邂逅仍刻骨难忘。但也就此惹出了今天的麻烦:不知哪位的长嘴舌,早已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地将此事传遍了整个单位,也传到了丈夫的耳朵里。开始我还天真地想,“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他们去说吧”,但后来才发现问题远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先是领导找我谈了话,说“不管有没有那事,总之以后要注意影响”等等;接下来,他也抓着此把柄,“友好”地与我协议起离婚事宜,一赌气,我心平气和地与他分了手。

我这才知道人言的可畏,在人们背后恶毒的唾沫当中,我只能像做了亏心事的贼一样,抬不起头来。我现在甚至后悔,后悔当初不如将错就错,真的拥有那风流的一夜,也不枉背上这个坏名声。你说,我真是那种红杏出墙的坏女人吗?

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当开始读起三位主人公不同遭遇的时候,我不禁有种要凄然泪下的伤情,身处当今最容易情变的年代,到底谁是我们生活里的肇事者?我不敢妄加评判,只能长叹息一声:哎……爱,其实是一本更难念的经喏……

(注:应主人公的要求,本文所涉人物一律采用了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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