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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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无愧是人生唯一稳妥的报酬
文/廖超国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追求，没有谁的人生不追求，只是追求的大小高低不同。所有的追求最后只能得到两个结果，一是追求实现，皆大欢喜。二是追求失落，暗自神伤。但人生的大多数追求就像人生本身一样，八九不如意，如意只一二。虽然，不是所有的追求都能如愿以偿，但不能因此就放弃追求。激励我们坚持追求的动力很多，但我以为，最为根本的底线便是我们生而为人一场的心底里永存的不负此生的问心无愧。
人都是在别人盼望的笑声中和自己挣脱的哭声中来到这个世界的，当你经过了十月怀胎，奈不住沉闷的日子，使出浑身的解数奔赴而来的时候，周遭满眼欢喜和期待，一张张笑脸传递给你世界的可爱，一个个抢着要抱你展示着生活的美好，幸福的襁褓让你感受人间的温暧。母亲甘甜的乳汁让你初尝生活的甜蜜。你虽还没完全明白人生是怎么回事，但你却有着莫大的热情和期待，有着自己的憧憬和梦想。你在呵护中一天天长大，直到你在父母的目送中，背着行囊独自上路，渐行渐远，用背影告诉他们，不用追，你要去寻找自己的诗意和远方。
你正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有着激扬文字，指点江山豪气，怀揣着砥柱中流，飞舟浪遏的理想，满世界去闯荡去寻找梦想，心底暗自下定不混个人样不回来见江东父老的决心。但生活却从来不会因为你的热情和豪气就特别优待你，命运不会因你憧憬和梦想就特别眷顾你。如果把人生比作帆船，航行了一生也许难以达到理想的彼岸。如果把生活比作爬山，攀登了一世也许难以登上希望的顶峰。过了油腻的中年，你便渐渐的明白，“千帆归来，愿你依然是少年”那是诗，那是祝愿。“不等百帆归来，你早已是中年”才是生活，才是现实。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自己的天地很无奈。人生不是你想像的一厢情愿，生活不是你如愿的事事顺当。你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平凡，你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普通。你终于懂得，没有谁的人生有谁会承诺一定会给予什么。你才深深地理解了诗人海子所说的“我年华虚度，空有一身的疲倦”以及作家毛姆说的“我用尽全力，过平凡的人生”的深刻含义。
你理想的风筝不会再飞得那么高了，渐渐地收线让其回归。你人生的大厦不再是想像的空中楼阁，而是万丈高楼平地起。你的期望越来越平实，你的追求越来越接地气。好高骛远离你越来越远，量力而行离你越来越近，你变得越来越现实，双脚踏在坚实的大地上。这时候才学会了重新校正人生成功的准星以及随之调整检验判断事物对错的标准。原来人活一辈子能活得养得活自己和家人，家庭和睦，身体建康，心情尚可，一日三餐，衣食无忧，过好小日子也不失一种成功。怀善心，做好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问心无愧才是人生最大的荣耀。
年轻时以为问心无愧是一种低标准的将就，是一种人生选择无法实现的无奈。但经过了人生种种磨砺，才知道，其实不然。人的一生真不容易，但能否当你暮年之时，坦然对自己说，这个世界，我来过、活过、做过；爱过、恨过；苦过、乐过；悲过、喜过却更不容易。此心无愧，夫复何言？则是另一种不显山露水的高境界，是一种无需他人提醒的自觉，只有有了这种境界和自觉，才真正抵达了痛而不言、笑而无语、迷而不失、惊而不乱的情怀。
问心无愧是一种成长和成熟。人的成长只是一种经历，而人的成熟才是一种阅历。不经过人生的历练，生活的打磨，是不可能领悟生活的艰难的。成熟的人，得失淡然，从容以对，不为得而狂喜，不为失而悲痛，谒心尽力之后坦然接受。成熟的人，不卑不亢，荣辱不惊，不会因功名而目空无人，也不因籍籍无名而卑躬屈膝。尽心只求无怨无悔，没有惭愧和不安。谒力只要问心无愧，没有纠结和遗憾。当你懂得了，问心无愧乃人生最舒服的枕头时，你才真正成熟。
问心无愧是一种自律和自励。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其能力表现在不同方面，虽说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可命运从不在意个人的选择，大多数情形下，它会按它的谁也说不清规则出牌，将你打败。把你推到一个你不擅长的境地，就像善游泳的鱼去爬树一样，但你还得拿着一手乱牌打完整个牌局。这个时候你所有的努力，求得的结果只能是问心无愧。这时的问心无愧既是一种自律，也是一种自励。很多时候，支撑你坚持下去的力量源泉就是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是一种真诚和坦荡。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能做到问心无愧本身就是一种真诚和坦荡。相传，雍正皇帝曾手书过一幅对联：“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字面的意思不难理解，但其揭示的道理却需要我们一辈子践行。对联告诉我们：做人要正直坦荡，真诚以待，无愧于心，世人褒贬之辞毕竟流于一时，千秋功过自有人评说，时间是最有说服力的，一切在它面前都现原形。想必雍正当时写这幅对联时，想的是江山图治垂青史，何惧身后留骂名。后来，他励精图治，勤政无怠，霄衣旰食，十三年如一日，做了很多伟业，可身前身后骂名不断，毁誉参半。近三百年过去了，时至今日人们对他的评价更多地是赞颂他锐意革新，清勤谨慎，惩贪立制，不愧为一代英主。一代帝王尚且如此，我们普通的凡人更应这样。人若自谋不诚，则必欺心而弃己，人若与人不诚，必伤德而增怨。走正直诚实的生活道路，一定会有一个问心无愧的归宿。
问心无愧是一种心安和慰籍。当一个人把某种行为视为自觉的时候，无需任何人去敦督和提醒。这种自觉产生的力量不可估量。问心无愧就是这样一种力量。无论外界情形如何复杂，我自毅然简单前行。做人不一定要风风光光，但一定要堂堂正正，不一定尽善尽美，但一定要于心无愧，以真诚之心，对待身边的人，以感恩之心，感谢拥有的一切。与智者为伍，以善者同行。万事求心安，心安是最大的报酬。皆事求平静，平静是最大的福份。
问心无愧是一种知足和达观。所有的不知足皆源于贪心，而要知足则必定是需求的简单和欲望的把控。淡定知足，淡然达观。淡然面对一切才会不计较。因为不计较，我们才能用一种超然的心态面对人生，才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做功利的奴隶，不为凡尘中的搅扰而烦恼，不被当下社会愈演愈烈的物欲和令人眼花缭乱的百态世相所迷惑，保持定力，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洞悉事物的本质，摆脱虚荣和套路，宠辱不惊，看山心静，看湖心宽，看树心朴，看星心明，看月心朗。获得自我心灵的饱满、丰饶、深沉、慈悲、善良、舒朗，不断升华自己的人生。
问心无愧既是为人处世的基本底线，又是人生修炼的重点内容，还是通向快乐人生的宽阔坦途。要抵达问心无愧的境地，我以为，无非是要从三个方面去努力践行，对人尽心，无怨无悔；对己尽责、无遗无憾；对事尽力，无愧无忧。这是问心无愧的根本所在。
于人，不求尽如人意，但求礼到心安。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没有谁能像鲁宾逊一样，一个人生活在孤岛上，总要与人打交道。与人相处，以诚相待，以礼相见。把自己当自己，学会自我尊重；把自己当别人，学会将心比心；把别人当别人，学会尊重他人；把别人当自己，学会换位思考。本着“三为”：和为贵、善为本、诚为先。求其“三乐”：知足常乐、助人为乐、自得其乐。礼到、义到、情到，和则与之同忧同乐，不和则路大两宽各自相安。为人，不求以心换心，只求将心比心；不求了解，但求理解；不求全心，只求真心；不求感恩戴德，但求无怨无恨。记住巴金老先生所言：“只要你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别的你也用不着去管了”。
于己，不求富贵荣华，但求平静安康。当明白人生所有外在物化的一切都会成为过眼烟云的时候，追求生命内在心灵的充实和丰盈便成为人生的自觉。人这一辈子真正所求的只是一场生命的体验。从生命的自然意义出发，寿命的长久和生命的传承是生命的第一要义。从生命的社会意义着眼，追寻生命本身的快乐幸福成为生命最重要的意义。但这些与荣华富贵似乎并不直接关联，钱财在解决人的生活之需之后，其拥有的数量并不与快乐幸福的增加成正比。倒是心态却直接与快乐幸福紧密联系。学会以清净之心看世界，以欢喜之心过生活，以平常之心生情味，以柔软之心除挂碍。大凡经历过生活的人都会把平静安康视为人生的最终的目标。唐朝权倾一时的李宰相，和他的儿子一道在前往刑场被腰斩的路上，他对儿子说，这一生最渴望的是他们能一起，牵着黄狗到上蔡东门去打猎。那时他深深地懊悔为什么要挤破脑袋想成为粮仓里肥大的硕鼠，也许做本该做厕所里那只普通的老鼠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不幸的下场，但悔之晚矣。所以，于己，不求出人头地，但求与众不同；不求应有尽有，但求该有都有；不求最佳，但求最真；不求改变这个世界，但求不轻易被世界改变；不求尊荣华丽，但求平凡向上。
于事，不求极致完美，但求尽心尽力。生活本身就没有十分的完美，若想把任何一件事都做得十全十美，那真的只能是梦想而已。虽然，不能容忍美好的事物留有缺憾，总想追求尽善尽美是大众普遍的心态，但一个理智的人，会正确的理解和对待。心理学研究已证明，试图达到完美境界的人往往与他们获得成功的机会成反比。因为追求完美会带给人莫大的焦虑、沮丧和压抑，而这些负面的心理情绪会扰乱人的定力，把人引导到恰恰相反的方向。所以，处事，不求完美无缺，但求尽心尽力。不求与人相比，但求超越自己。不求事事如意，但求于心无愧。
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次耕种，尽力了，于心无愧便是最好的收成；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场交易，尽心了，问心无愧就是唯一稳妥的报酬。因为，尽人事，听天命，人能把控的只能是自己的尽心尽力。人活到最后，会与世无争，无所大求，唯一索求的便是问心无愧。
2019年元月5日
写于武昌南湖之畔水域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