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超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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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廖超国
当你年轻的时候，总是盼望自己能早些成熟，但当到了一定年龄，历经了成长真正成熟的时候，你就又会对原本期待的成熟充满恐慌，希望不要来的太快。人生从来都是纠结的，生活中既要……又要……还要……的好事，往往都是一厢情愿的梦想，现实中大多都不可能。成熟也是如此。成熟是既幸又不幸的事。成熟是人生的收获，但这收获却是残酷和令人惶恐的。成熟意味着摆脱了幼稚，已长大成人，外表有风度，内在有慧智。但它同时也有其另一面，表现为青春的流失、梦想的退色、锐气的消减；是妥协和顺从开始、是市侩和庸俗起步；还是走向衰老的预示。
年青时大都向往成熟，他们通常这样形容成熟。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眩目的光辉；是一种响亮而不刚强的声音；是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颜观色的从容和淡定；是一种可以停止向周围人申诉求告的大气与闲适；是一种不理会哄闹的微笑和自在；是一种刷新了偏执的淡漠与放弃；是一种无需声张的隐退与低调；是一种并不陡峭的趋平的高度。
读这些句子依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境，更有依不同重音的位置，会读出不同的心情和感受。重音位置的不同，理解的重点不同，读出来的滋味也不一样。光辉已不求眩目，隐含着一种自知的无奈；声响已不再刚强，潜藏了一种无力的窘迫；不再察颜观色的从容和淡定，是一种少了好奇的封闭；停止向别人申诉求告的大气和闲适，是一种不想交流的自我孤立；不理会哄闹的微笑和自在，是一种少了兴趣的漠然；没了偏执的淡漠与放弃、无需声张的隐退与低调等都是激情减退，锐气不再的心虚。我读这些句子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酸酸的味道，因为我知道，于我而言，青春已逝，激情不再，希望衰退，梦想失色，就像那西转的日头缺乏蓬勃向上的力量。当人真正处于这种状态时，不会不惶恐，惶恐去日已多，来日渐少；惶恐追求变少，放弃增多；惶恐人生离理想越来越远，离现实越来越近。心里会升出一种悔恨，宁可青涩的脚步蹒跚，也不愿韶光年华转眼即逝；宁可青春试错机会的延长，也不愿少年老成激情不再；宁可被人视为纯真简单，也不愿人家觉得世故复杂。因为纯真、简单、青涩都表明还有成长的空间，还有进步的希望，还有美好的梦想，而成熟则只会通向可怕的衰败。花儿盛开之日便是花儿凋谢之时，自然的逻辑诠释着生活的辨证法，告诉我们平凡而又深刻的道理，让我们憾叹和深思。
年轻时期待成熟，是因为担心不成熟，别人对我们不放心，人们总会对年轻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为了让别人觉得靠谱，我们就期待快快长大早些成熟。我们期待成熟，还因为我们被灌输洗脑，接受了约定俗成的观念，人们都认为成熟，是一种深刻的生命进程，是自身的不断更新和不断完善，是思想的升华、灵魂的深化，是生命的超然、人格的飘逸。确实如此，一个人不能不成熟，成熟是生命丰盈的状态，就像田里的稻谷，要想实现生命的意义，必须成熟才能收获。成熟是人生透悟的境界，唯有经过成熟才可以说经历了人生。
应该说，人这一生最美好的韶华是青春年华。青春，是一个带有金属声响的词语，有青春的时候就有一切，有青春就有梦想，有青春就有希望，有青春就有活力，有青春就有激情。王蒙老人家的成名作是《青春万岁》，但谁的青春会永驻呢？青春永远是短促的。就像吃美食一样，如果过快的囫囵吞枣，就体尝不到美食的滋味。青春也是一样的，如果匆匆而过，会遗憾终身。但人类有一个奇葩的共性，称之为“损失厌恶”，通俗点说就是容易忽视自己得到的，只关注自己没得到的、或损失的。当拥有的时候不珍惜，想珍惜的时候又不再了。花谢之时再赏花，“赏”到只能是凋零的落叶，潮退之际再观潮，“观”到的只能是裸露的沙滩。年轻时我们总是活在别人的眼里，很难活在自己的心中。往往为别人的一句话，无端的改变自己，背离初心，做别人而忘了做自己。多年以后，我们会为此而深深奥悔。我们多么希望，阅尽千帆，归来仍然是少年啊！
当我们惶恐成熟的时候，是青春逝去已不再了。“油腻的中年”、“葛优躺”庸懒倦了，无聊极至时的某个中午或傍晚，你一甩往日的昏沉显得格外清醒，那时让你想起刚刚才没走多远的青春，会沟起往事回忆，触动内心深处很少触碰到只有自己深思时才去的地方。人生有很多道理就是在那样的时刻才悟透明白的。原来，让我们期待的成熟也会是让我们惶恐的收获。
成熟是一种告别，告别了年少，告别了青春。人生总有很多告别，唯有这次告别是自己与自己告别，而且一别就是永别。岁月匆匆地过去了，急急忙忙的告别了年少轻狂的时光，青春不再，但终究还是在忧思千缕中困顿。其实，冷漠冰封的心空了这么久，也不晓得岁月是怎么就苍老了这段青春明媚的年华？以为成熟是人生的一件铠甲，穿上它可以抵挡江湖的一切风云，没想到负重前行，不仅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还让你困顿的不行。以为成熟是一次攀登，翻过这座山，眼前就会是一望无际的平川，谁曾料到面前却是山连着山的更大的山，以至于希望如此渺茫，给予人一种刻骨铭心伤感的错觉。
成熟是一种失去，失去了激情，失去了活力。有人说，成熟是一个很痛的词，其痛是一种苦涩的痛，是一种选择的痛，还是一种孤独的痛，它不一定会得到什么，却一定会失去什么。人生是靠激情点燃的火炬，如果没有激情，我们便很难成就想做的事情。成熟之后的中年最大的问题，是缺兴趣，少激情，没动力，少活力，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什么都不信，一切都怀疑。误把冷漠当理性，错把消极当谨慎，还自视为老成稳重。中年的那些未老先衰的陋习“装老、油滑、懈松、衰退、颓废、怠慢、拖拉、懒随”日渐显露。自以为看透了一切，失去了动力，凡事嫌麻烦总凑合，不思进取，调侃“人到中年成事休”，在散懒中学会了世故和狡计，没有了年少时的闯性与干劲，失去了青春的激情和活力，成为一个自己都讨厌的“油腻的中年”。
成熟是一种衰老，衰老了心灵，衰老了梦想。不可否认，就像果实成熟而离枝，树叶衰落而漂零一样，成熟本质上就是一种衰老。大自然生命规律提示我们，任何一种生命成熟之日便是衰老之时。跨过青春的桥，便进入中年之门，中年人生是成熟的人生，也是尴尬人生，还是撕裂的人生。谈爱已老，离死还早。取向上，一边是马云，一边是星云；追求上，一边是上流，一边是逐流；职场上，一边是位子，一边是孩子；情感上，一边是超人，一边是老人；生活上，一边是庭院，一边是田园；心理上，一边是养老，一边是怕老，孰轻孰重，掂当难选，苦撕难定。“油腻中年”的危机悄悄爬上了身上，衰老的迹象处处显现。缺乏情趣，缺少好奇，情感冷漠，固执孤僻；缺乏主动，缺少热情，消极被动，回避挑战；缺乏幻想，缺少勇气，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缺乏信任，缺少应对，疑心忧虑，怀旧过去。而这些直接导致心灵的荒芜，梦想的远去。
成熟是人生必经的历程，我们期待成熟，因为那是生命完整的标志，也是生命的意义所在。我们惶恐成熟，是因为担心它来的太早而让我们缩短了那逢勃生命的体验，那些风华正茂的岁月，挥斥方遒的梦想不因成熟的到来，而无法再现。愿我们青春永驻，不因成熟而惶恐！
2017年12月2日
初稿于武昌南湖之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