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饶过岁月

文/廖超国

时间是万物存在的形式，人生则是时间的函数。时间是生命的表象，而生命的内容却是过滤岁月而留下的价值。时间又是岁月的元素，秒的跳跃构成分，分的滑过构成小时，太阳东升西落是一天，春花夏绿秋月冬雪是一年，年年相加成岁岁，岁岁叠起成年年。所以，孔老夫子站在河边感喟：“逝者如斯夫”。所以，诗仙李白放下酒杯便感叹：“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时间的渡口，岁月的彼岸，我们谁人不是时间的过客？日月如棱，时光不经用，一觉醒来，两鬓霜染。光阴似箭，弹指一挥间，人生苦短，一晃就老。当对时间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一定是不年轻了，你会不由自主地在耳旁响起木心的那句名言“岁月不饶人，我又何曾饶过岁月”。在引起深深共鸣的同时，你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你会想岁月不饶人，它不饶你什么了，然后悄悄地问自己“我可曾饶过岁月？我曾怎样没饶过它？”

“岁月不饶人”。南宋后期的名臣吴潜，在他的《如梦令》中，最先呤出了这句词。“插遍门前杨柳。又是清明时候。岁月不饶人，鬓影星星知否。知否。知否。且敬一杯春酒”。岁月何止只是不饶人，它除了只饶过自己，它不会饶过万物。苍海桑田，变化莫然，眼下门前所插的杨柳又绿了，又到吊祭亡灵的雨纷纷的时节，岁月啊，更饶不了人的生命，去年还黑黝黝的头发，可知今年却鬓星点点，和了“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诗句。知道了白发点点、春光易老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无可奈何对逝去的春光敬酒一杯。前人这样，我们又能如何呢？

面对易逝的时光，不知你仔细想过没，岁月不饶人，它究竟不饶人什么呢？岁月在人身上会留下很多印记和痕迹，有看得见的容颜的改变，还有看不见心理和身体的变化。

岁月首先不饶过的是我们的容颜。不知什么时候，早晨对着镜子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黑发中有了星点的白发，脸上也不像以前那样光滑红润，富有青春的气息。眼角已爬上了浅浅的皱绞。电梯里，楼道的领着呀呀学语幼童的阿姨冲着你，不停地教他学叫“叔叔”而不是“大哥哥”了。周日休息回家看望父母时，突然发现父亲没有以前利索了，背有些佝偻，步履也变得有些蹒跚。母亲比先前爱唠叨，做的菜也比过去咸。昔日的铁杆哥们约在一起也不像从前感情深一口焖不醉不归了。岁月会在我们身上深深地刻它的痕迹，让我们渐渐变老，而且不可抗拒。

岁月还不饶过的是我们的心性。人是靠心性活着的，有什么样的心性就有什么样的人生。时光催人老，老的不仅是容颜，可怕的是它让我们的心性变老，从年轻时的鲜花怒马激情澎湃到年老时的银碗盛雪繁花不惊；从昔日血气方刚豪迈无比到如今心气平和静如止水；从过去想拥有全世界都不嫌够，到现在只想拥有自己还嫌多；从渴望命运的波澜到只求内心的淡定与从容；从总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到明白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这青春逝去，成熟到来，于我们是悲是喜，真是难以言尽，成熟是人生既期待又惶恐的收获和礼物，如果说四季好过的只有春天和秋天的话，我们愿意人生永远是青春和壮年，因为老年毕竟意味着衰朽和死亡，生命只有蓬勃才会有生机，有生机才会有活力，有活力的生命才会旺盛向上。

岁月最不能饶过的是我们的身体。健步如飞的你，总有一天你会心里想动而力不从心腿难迈动，无论年轻时身体多么健壮，年老时身体都会衰老。无论多么注重养身，最终身体都会染上某种疾病。你不一定出生在医院，但若没有特别的话一般会死在医院。据调查分析，95%的人都因病死于医院。戏剧泰斗莎士比亚把世界比喻成舞台，把人生比作一场戏。他形容人生之戏有七幕。从婴儿上场，经学童、情人、当兵、做官、瘦老头角色，最后以有眼无珠，有口无牙，有舌无味，一个一塌糊涂的晚年谢幕。病痛的折磨是人生晚年不可避免的。岁月最无情的是，它会夺走我们的生命，让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这些，似乎让我们很悲哀，但人生晚年的凄凉和悲观却是一种提示和借鉴。正是有这种警示才让我们珍惜宝贵生命。时间太窄，指缝太宽，我们无法无限延长生命的长度，但我们可以挖掘生命的深度、拓展生命的宽度、扩充生命的维度、增加生命的温度，以提升生命的质量，在有限的生命长度内活的更充实，更有意义。这也是我们不曾饶过岁月之所在。木心在谈到这个问题时，给出了三点建议，一是知道如何选择，二是明白如何坚持，三是懂得如何珍惜。我理解就是一句话，活在当下，一切抓紧。活在当下，才能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抓紧一切，才有可能不曾饶过岁月。

面对岁月不饶人，我们不可以消极被动、无动于衷、坐以待毙，而应积极主动、发奋作为、抓紧行动。要以它对待我们的态度，有过之而不及，赶在其前面，与其抢进度、争速度，做走在它前面的人。要努力，做独一无二的自己；要争抗，不屈服于命运；要折腾，体尝生活的百味。

不曾饶过岁月，你可曾时不我待，努力过？人生其实是一场和时间的赛跑，虽然你最终不可能成为时间上的羸家，但努力跑出最好的成绩却是必须的。我们应当明白，岁月永远只能刻蚀我们的肌肤，但生命的灵魂完全可以跨越岁月的长空。时不我待的努力，就是要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如果把人生比着一条长河，心中的梦想和希望便是灯塔。人生不能没有灯塔的指引和照耀，否则你就会迷失方向。纵使你初涉人生的时候不会想明白，那个经典的人生三大论，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但你一生都在用行动回答和证明这个问题。你一定要记住心中梦想，围绕这个希望，不忘初心，坚持学习，让每一天自己都有所收获，这收获是你对世界弄得更明白一些。脚踏实地，做好自己，让每一日都有所进步，这进步是自己比自己前一天懂得更多。每天进步1%，复利下来，一年进步3800%。学习和努力是人生腾飞的双翼，是一辈子的事，是人生向上的一种状态。你可以不伟大、不崇高，做一个普通的平凡人，但你不能不做你自己，做和别人不一样的自己，做放在人堆里一眼就能发现的自己，做最好的自己。让自己满意，让大多数人舒服。每个人出生时都是原创，千万别活着活着就变成了盗版。时不我待的努力，就是要让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能翩翩起舞，成就我们独一无二的生命和从无到有的惊喜。唯有如此，我们才可能不饶过岁月。

不曾饶过岁月，你可曾挑战命运，争抗过？人生的道路从来不平坦，没有人的人生之旅会一帆风顺。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总会遇到崎岖和坎坷，会经历逆境和挫折，会碰见艰难和险阻，会有不幸和失败。面对这些，我们不能逃避和沉沦，而应奋起抗争。人生的意义也在于不畏命运所屈服，像《老人与海》中的那个渔夫，驾着他自己的那艘船头上悬挂着一面饱经风雨剥蚀却依旧艳丽的旗帜，旗帜上，舞着云龙一般的闪闪发光的四个大字——“超越极限”的船，越过世界的尽头，驶向未知的大海。高喊着“人生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像贝多芬那样，“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要相信，很多当时觉得过不去的难过，终因我们的意志和毅力，总有一天会让我们一笑而过。当我们战胜了人生的艰难困苦，会因苦难历练人生，会因经历而丰富人生。美丽的人生，不是因为有太多的享受，而是由于有许多经历和苦难，这些苦难在我们的争抗下都过去了，且在记忆中升华，成为一种成就，让我们有了历遍人生，原来还可以如此的豪迈的感觉。

不曾饶过岁月，你可曾体尝生活，折腾过？人生本质上是一场折腾，折腾不是瞎碰撞而是有目标的历练。折腾的本质在认识自己、发现自己从而利于自己的选择。折腾的目的在于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选取最适宜的生活方式，寻觅自己最喜欢的活法，从而做最好的自己。折腾就是在人生适合的季节，完成那个季节当完成的人生使命。春天要播种，夏天要耘锄，秋季才有收获。正如被誉为“一代中国人的眼晴”“崛起的脊梁”的当代华文文学大师王鼎钧寄语青年朋友时所说的“尽量争取时机，谈几次虽败犹荣的恋爱，鼓几次临难不苟的勇气，推却几笔不义之财，救助几个孤苦之人，该报恩的报恩，该雪耻的雪耻，这一切，都是为了当你年老时使你的心免于空虚”。当然，在人生的征途中，任何时候也都不可丢了诗和远方，有诗相伴才有激情，有远方的呼唤才有动力。走好眼前的步，放眼未来的路，历练人生，感悟世界，体尝生活，成就自我。不因在该拼博的年龄而贪图安逸而奥悔，不因在人生该折腾的年岁而没了折腾而留下深深的遗憾，如奥斯特洛夫斯基在《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说的那样，“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会把自己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的精力献给我一生事业”。人生最大的失败是在能折腾的年岁不曾折腾过而虚度了年华。人生的目的是经历更多的事，结识更多的人，看这个世界的风景，且活的更久。正如著名投资家巴菲特的合伙人查理·芒格所言“晚年的最佳保护铠甲是一段在它之前被悉心度过的生活”。

岁月既然那么无情的不饶过我们，我们没有理由轻易地饶过它。我们要用信念突破迷惘，用微笑抵挡衰老，用坚定赶走彷徨，用定力保持坚强。岁月可老，步伐不老；日子可旧，生活不旧；时不我待，只争朝夕；朝乾夕惕，勇往前行。

                         2018年2月3日

                     写于武昌南湖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