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地自容

作者：张乾之

王广承包了六十多亩地。

这几年，土地成了宝，越来越值钱了。原先一亩地承包费三百块钱，现在猛增到七百八百了，还有的地方升到了一千。虽然承包费涨了两倍，但王广还有不少赚头，所以他还是继续承包。可最近两年，王广有点恼火。棒子快收割的时候，经常被偷，一块地不是被偷十个八个，而是三十五十，甚至上百个。他承包的是各家各户的土地，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只能骑着电动车来回查看。

棒子快熟了，也就三五天的工夫，王广查看得更勤了。这天天刚亮，他来到村西的地块一看，吓了一大跳，棒子被人偷去了一大片，少了好几百个。王广恨恨地在心里骂起来，一边骂一边想，这是被偷的最多的一回，一定要找到这个贼。

他把电动车停到大路边，耐心等待过往行人。他站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询问过路人。有人同情他的遭遇，给他提供线索，说德成老汉每天天不亮好顺着公路锻炼身体，你可以问他见没见有人掰棒子。

王广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果真等到了锻炼回来的德成老汉。于是递上一颗烟，问他见没见有人在这块地掰棒子。德成很干脆说，见了。谁？主家，谁的地谁掰，怎么了？这一句话让王广大喜，他不便多说，骑上电动车直奔主家而去。

这个主家叫青英，五十多岁，长得膀大腰圆，怎么看浑身都是肉，活脱脱一个女汉子。青英虽说长得粗糙，可是孙头相肚子，很会算计。自家的地承包给别人，再去地里偷掰棒子，万一别人遇见，也不会起疑心。

王广敲开了青英家的大门，一堆棒子正在院子里放着。王广上去就问：你这棒子在哪里掰的？青英显然有些惊慌：在我地里掰的。王广紧追不舍：哪块地？青英支吾了一下说道：家西的小破地。王广冷笑道：小破地能长这么好的棒子？青英辩解：我管理得好，上的肥料多。

王广说：你不用再说假话了，这堆棒子你就是在西边这块大地里掰的，已经有人给我说了。青英知道败露了，但还是下意识地问道：谁给你说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嘴硬！

这下青英泄气了：不就是几十个棒子吗？王广听了气愤地说：几十个？几百个也有吧！这几年你偷掰了多少棒子你知道。你男人常年在外打工也挣不少钱，你怎么还做这损人利己的事呢？王广说完扭头出了大门。

往年都是在犁地之前，王广把承包款挨家挨户送到。可今年棒子收完了，地也犁完了，青英却没见动静。她有些着急，赶紧去王广家要承包款。王广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想要承包款，但我有个要求，你必须当着我的面亲口承认偷掰我的棒子了。青英无奈，羞愧难当，为了那好几千块钱的承包款，只有低下了高贵的头：我承认偷掰了你两电动三轮车棒子，以后再也不偷掰别人的棒子了。

王广笑了，拿过手机，把这段小视频放给青英看。青英大惊失色：你怎么录了下来？王广说：我不光录下来，我还要发到咱村微信群里，让五百个人都知道。

青英哭丧着脸：那我以后还怎么做人？王广说：两条路你选一条，如果同意往群里发，承包款马上给你；如果不同意，今年的承包款免了。我只有用这个法才能使你改正，如果只是说你几句，轻易把承包款给你，你以后还会去偷。只有感觉到疼才能改正！你考虑好了给我个信。

青英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到年底，青英再没敢见王广的面。

从此，王广的庄稼再也没被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