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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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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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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棵树擦肩而过(组诗)

作者:臧利敏

月光

夜深人静

在广场上漫步

一抬头

月光惊到了我

这么大的天空

这么亮的月光

全照在我一个人身上

黄了叶子的梧桐树也是白的

绿着叶子的槐树也是白的

我的影子映在地上

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整个人比白天更真实

天穹之下

被照彻的身体薄如蝉翼

与月光融为一体

洁白的月光让我感到羞愧

到哪里去寻找

这么干净的内心

与一棵树擦肩而过

一棵树举着衰黄的叶子

立在冬天

它是法国梧桐

在风里

举着满树的黄叶子

沉静地站着

春天还那么遥远

昏暗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的气息

可它那么沉静地站着

像一个人

久经沧桑却依然拥有力量

与一棵法国梧桐擦肩而过

只有它知道

一个人的内心

多么像它

在世间

我相信在世间

草木枯荣 四季轮回

那些逝去的人们

并没有走远

他们只是从地上

走到了地下

麦地里隆起的新土

成了他们的家

一层薄薄的黄土

像棉被一样盖住他们

我们在世上的奔忙、哭泣

他们都能够听到

我们忽略的春风、星辰

也被他们一一记取

在世间

他们始终与我们同在

麦苗一年一年又绿

是他们在向我们诉说

未结局的往事

清明时节

我们在坟前烧的纸钱

化成缕缕青烟

把人间的消息 传递给他们

大风在吹

大风把纸烟吹得到处乱跑

把我们没有了结的悲欢

再次吹乱

衰草

衰草枯黄

踩在脚下

软绵绵的

像一个看透了世事的老人

衰草柔软

收敛了所有的光芒

它终于理解了世间万物

该刮风刮风 该下雨下雨

激情是瞬间的闪电

将心肺洞穿

而后陷入更深的黑暗

在冬天到来之后

曾经的葱茏

变成大地上一抹杂乱的枯黄

被尖利的北风

反复吹拂

只有未了的心事

像看不见的草根

在地下延伸

衰草不动声色

它无法预料

明年的一场春风

是否会使内心

掀起另一场风暴

再也无法阻止

秋天的一片叶子

凋零是最终的结局

秋风一阵紧似一阵

它知道

这是命运无情的催促

已盛享了一个春天 又一个夏天

所有的心事都在季节里安放

叶片中间清晰的脉络

如记忆的痕迹

记下了所有的萌动与成长

内心每一次的妄想与泛滥

对这个世界

谁不是倾尽所有来爱

爱清晨的阳光

傍晚的微风

爱春天的细雨

短暂停留的一只蝴蝶

甚至是过路人无意中注视的目光

但没有谁会躲过

最终凋落的结局

只有那个偶然经过的陌生人

在它飘落的瞬间

读懂了一片叶子的一生

生活一种

一日三餐

买菜 做饭

从九楼的办公室

坐电梯下到地面之上

不过二十秒

生活在瞬间完成切换

盘算着什么能够填饱饥饿的肚子

大街上形形色色

匆匆行走的都是饮食男女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结局

空想的气球还没升起

就被现实击得粉碎

挣扎半生的天地也不过是

小小的一窗湖景

鸽子在屋顶上起落

风筝在天上飞

在暮色里回家

手里的青菜带着泥土

沉甸甸的

我欣喜于自己

对这样的日子终于习以为常

就像每一棵青菜

每一片叶子

都会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就像一个人

最终会消失在沉重的暮色里

野鸭子

一群黑色的野鸭子

旁若无人

在水中嬉戏

有的在悠闲地划水

有的在互相打闹

有的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在数米外忽然出现

这群黑色的野鸭子

沉迷在自己快乐的时光里

湖水是清的

阳光是金色的

湖边的芦苇白了头

在风中摇摆

我数了一下 一只两只

包括刚刚游进芦苇丛中的

一共是九只

我静静望着这群野鸭子

原谅了它们对我的忽视

原谅了它们比我更自由

它们不时发出属于自己的叫声

让我忍不住又数了一遍

这次还是九只

有一只在芦苇丛里

还没有出来

夜晚

法国梧桐的叶子变黄了

又一个秋天来临

夜晚的天空格外清澈

一轮明月

同时照亮身体和心灵

在这一刻

我对尘世的爱

又多了一点点

被夜色隐藏

大地空旷而安宁

我仰头

看到满天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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