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l廖建华的头像

l廖建华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9/29
分享

吊诡太婆


      放完国庆假,我坐大巴车返回省城

车快开时,上来一个太婆。背着胀鼓鼓的黑色大背包,脚蹬灰色健步鞋,手提一袋吃食和水果。太婆衣着普通,却有一样打扮与众不同。腰间斜挎着一个小坤包。小包包虽然不新,但绣花又是玫瑰红色,又只有巴掌大,挎这个坤包,让太婆显得有点妖娆。

太婆是我的邻座,座位靠窗。她取下大背包,小心翼翼放至座位前的车厢板上。她的脚下有背包,伸展不开,坐长了肯定难受。我建议她把背包放上行李架,并乐意举手之劳。

她对我笑笑,连连摆手,说到:“不用,不用,包重,难得拿上拿下。”有些老人出门怕小偷,爱把钱藏背包中,想到这里,我缩回自作多情的手。

我问太婆:“你有七十了吧?”“快八十了!”她微微一笑。

我问她到哪里呢?她说去河南。

我又问她去少林寺烧香吗?她说不烧香,去郑州耍。

耄耋老人独自远游,我有点惊讶了。听口音,太婆是本地人。

我问她:“子女咋不陪你去呢?”

太婆笑眯眯地说:“我这人好强,儿女们也忙,不想打搅他(她)们。我有子女四个,儿孙满堂。我出门,一个都不告诉。想哪里耍就那里耍,他(她)们也管不了我。呵呵,呵呵。”太婆嘴巴一咧,呵呵几声,笑得爽朗十足。

太婆的话更让人惊奇了。悄悄瞒着家人独自远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天远地远,鞭长莫及,事情不是糟糕透顶?我又想,莫非太婆的精神有毛病?万一真有问题,她不吭不声出远门,不是要急坏家人?霎时,我手心里替她和家人捏把汗。

这时,太婆带着的老年手机响了。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问她在哪里?她用脚掌把车厢板敲打得叮叮咚咚响,鼓着腮帮发出呼哧呼哧声,仿佛在快走,边做这些动作,边接电话。接完电话,呵呵一笑,说是大儿子打来的。说儿子在乡下上班,有个亲戚病了,让她去医院探望。她说去市里了,让儿子找别人。

连自己的儿子也撒谎,这个太婆有点吊诡。

我说:“你还是该给家人打个电话,知会一声,出门在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我就是不告诉他们。我耳不聋眼不花,腿脚灵便,悄悄地走,悄悄地回,来去自由。这把年纪了,即便死在外头,也就算球。上回,我去上海耍了几天,回来他们都还不晓得。呵呵,呵呵,呵呵呵。”太婆边说边乐,像中了彩票捡了元宝,眼睛笑成一条缝。“悄悄地走,悄悄地回,来去自由”,这几句颇有点耳熟。我想了想,果然特别,有点近似著明诗人徐志摩的代表作《再别康桥》中的诗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禁不住哑然失笑了。

太婆思维清晰,说话有条有理,像是经常出门玩耍的。看来,我的担心属于多余。

太婆说她没有订火车票,问我,今晚她能否赶得上去郑州的火车?

我掏出手机上网查询,告诉她没有快车了,只有三趟慢车。

她庆幸说道:“管他快车慢车,有车就好,不然今晚要住车站了。”

我担心说到:“绿皮火车慢哟,卧铺也卖光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老人家,你受得了?”

“受得了,受得了,有啥受不了?我经常出门坐硬座,靠着凳子都睡得着。我这把年纪的人,熬更守夜,吃糠咽菜,啥苦都吃过,没有问题。”太婆说得一脸轻松。

太婆指了指她身上的薄棉衣,问我,她去郑州穿这点差不多了吧?我说中秋才过,河南气候跟这里差不多,穿薄棉衣够了。回答了太婆的问题,我想起她脚下的背包,胀鼓鼓的,难道没有装衣服?奇怪的老人家!

太婆问我老家哪里的?我说在月城。她笑眯眯地说,月城好啊,气候安逸,月亮又圆又大,邛海边的湿地风景如画。泸山上松树和柏树长得好,绿茵茵的,庙子也多,从山脚到山顶共有十二座,有的庙子也怪,一座庙里同时供着道人、菩萨和教书匠。我呵呵一笑。她说的道人、菩萨和教书匠,应该是老子、观音和孔子,是道家、佛家和儒家的代表人物。泸山上的寺庙,我游览过两次,之前看过一些介绍。我告诉她:泸山是三教共一山,一庙供三教,这是我国独一无二的奇观,也体现了当地人的包容性。太婆嘿嘿一笑,说:“这家那家我搞不懂,我是文盲没文化。”

她又问我咋到这里来呢?我说以前学校分配的。

她嗯了一声,眼睛又骨碌碌突然眨巴了两下,问我:“你不是说你老家在月城吗?咋又说在省城工作呢?”

太婆起疑心了,我不得不解释来龙去脉:“月城是老家,这里是小家,我现在省城打工。”

太婆点了点头,又说:“我有五个娃娃,大姑娘在银行,二姑娘在工商,大儿子在邮政,二儿子在乡政府,小儿子在打工。孙男孙女一大堆,逢年过节热闹的很。”我说:“我家也是五姊妹。”她说:“嗯,以前没有计划生育。”

她又说有两样事千万粘不得。一件是吸毒,一件是赌博。我说是的,粘上人就完了。“哎,我小儿子不听话呀!脑袋长包,好好的电信国有工作辞了,跑去云南承包工程。挣了钱后又去赌博。一赌就输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烂债,媳妇不干了,闹离婚,哎,小儿子作孽让人不省心啊。”太婆长叹一气,心情不似早先那么惬意了。“小儿子输了钱,只好去打工,在厂里又戳笨,不小心让机器把手臂划出一尺长的口子,吓人的狠。不过,他的伤,还是我给他治好的。”

“你学过医吗?”我好奇问她。

太婆抿嘴一笑,然后不紧不慢说道:“学啥医哦?我是跟河南跑江湖的偷学的。那些年,有两个卖药的河南人住在我家。我虽然没文化,但眼巧。他们配药的时候,我就在边上偷瞧,悄悄把方子记下来。按照方子抓药,好多病我都可以治,比如风湿、痛风、刀伤。”

“厉害呀,老人家。痛风你都能治!”我嘴上恭维她,心里却狐疑,我想这太婆有点言过其实了,痛风她都能治,不是好多医生要失业?又一想,对于出门人的吹牛,犯不着较真,就当是解闷,没有必要抬杠。

我又问她:“你不识字,如何出得远门呢?”

她呵呵一笑,说:“我可以问的嘛。我虽然出身农村,也不识字,但社会上的好人还是多,我请人把线路写好,拿纸给人看,人家就给我指路了。”

这个农村太婆不简单,我对她开始刮目相看。

大巴车奔驰在高速路上。窗外山峦叠翠,满眼的风景。太婆的眼睛盯着窗外,落在那些转瞬即逝的花花草草和路边的树上。我担心她看久了头晕,告诉她坐车不能看近,眼光要看前或看远。太婆点点头,把眼光移向远山。

大巴车翻过几座山,钻过几个隧洞后,太婆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突然低声问我:“贾学仁,你认识吗?”她说的贾学仁,之前是本县的一位官员。

“没有打过交道,听说出过事。”我淡淡说道。

“我就是她的后妈!”太婆挺了挺窝在座椅上的身子,小声向我亮明身份。

我虽然对于官员的事情不感兴趣,但贾领导的后妈竟然是眼前的这位唠叨农村老太婆,农村太婆当领导的后妈也无可非议,但堂堂的县领导后妈无人陪伴独自出远门,就有点另类,让人费解了。

我还在纳闷时,窝在座位上的太婆却幽幽念叨起来:“我和贾老头二婚,我家儿子、姑娘责怪我得狠,不理我,还要跟我断绝关系。”

“你家儿女些咋呢?”我奇怪问她。

太婆说道:“我和贾老头结婚后,照顾了他十年,给他养老送终,丧事办完,他家儿女就把我一脚踢出家门。贾老头一死,这家人就败落了。贾老大学仁受贿出事,贾老头着急发脑溢血,贾老二学义酒驾肇事,贾老三学莲得尿毒症。报应啊!想当初,贾老头的痛风是我给医好的,贾老头痛风发作时,抱着肿胀的脚指头嗷嗷叫唤,吃了我配的几副药,就能正常走路了。后来贾老头瘫痪在床多年,造孽哟,他家人一个都不管,贾老头流着眼泪躺在床上日夜唉声叹气,全靠我这个老丫鬟给他翻身、擦洗、按摩身体,每天用车子推进推出晒太阳,直到把他送走。哎,他家人不知恩图报,反倒人走茶凉。公路边好大的一栋楼房,一间都不给我留,把我扫地出门。要不是我给他们看住那栋空置的房子,玻璃门窗早就被贼娃子偷光。哎,没有良心啊,这家人!”

太婆宛如愤怒的老鸟,声音越来越高,我有点忐忑起来。隔座有耳,谁能保证这辆车上,前排、后排、左右前后,坐着的不是贾家人的亲戚或者朋友?以前经常听人调侃:本县太小,打不得骂不得,饭桌上一不小心,大水冲了龙王庙,转来转去,一桌子人原来都是远亲近戚。‘清官难断家务事,出门莫论人是非。’古人总结得有理!我默默听着,不敢掺言。

事后想起,太婆向我讲述往事,无疑再次剥开伤口,只是当时,我麻木没去感受,没给她只言片语的宽慰。对于悲戚,我的心早已死寂。虽然同情她的遭遇,但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呢?本人的情况,其实跟她半斤八两,我还想找地方念念呢!打工的单位破产,辛苦半辈子的血汗钱借给老板,眼看要打水漂,心头忒烦,耳朵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人生凄惨。但嘴长在太婆的头上,我无法堵住她诉苦的权利,车上也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躲避,只能尽量保持沉默或者试图引开话题,希望她发泄一番后立马刹车。但我把话题刚绕开一会儿,她又绕回来,喋喋不休,不厌其烦数落那家人。

太婆的不停絮叨,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但祥林嫂心如死水,目光呆滞,而这位太婆虽然反复唠叨,却目如春水,不时还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辉。她们,还是有区别的。

“那你既没有跟子女住,这家人又把你赶出来,你咋生活?住哪里呢?”我打断她的诉苦,好奇问到。

太婆拢了拢正在变白的头发,抽了抽一点都不干瘪的嘴角,自豪说到:“我娘家人听说我的遭遇后,侄儿侄女些主动跑来帮忙,一个星期就给盖起一栋两层小楼。我底楼开副食品店,二楼住人。我住自己的房子,自己养活自己,一个子女都不靠,走哪里也自由。”

“能干啊,老人家。”我由衷赞叹。

“不能干,不能干。”太婆谦虚起来。

“你这么辛苦,是该出去游玩下。”我感叹到。

太婆瞅我一眼,说到:“游啥玩?我都七老八十了,外面还有啥好看的?我这趟是出去办事,办完事就回来。”

太婆不是出去散心游玩的,她是出去办事的?办啥事呢?少林寺天下闻名,难道是去还愿?神秘的太婆又给我出了一道迷题,再次让我好奇起来,猜测起来。

太婆有点饿了,慢慢打开手提袋,说:“我那些老姐妹些劝我:辛苦一辈子了,要对自己好点!路上想吃啥就买啥,不要节约!”

我看了一眼,她所谓的好点,其实就是两桶方便面、几盒糕点、两瓶矿泉水、七八个橘子。她递给我一个沙琪玛,我没有在车上吃零食的习惯,拒绝了她的好意。她说坐车吃东西才混时间,我说我看书也混时间。她又塞给我一个橘子,我仍没有接。水果利尿,我坐长途客车从不吃水果。塞了几次,见我真不要她的东西,她才撕开沙琪玛的包装,吧嗒吧嗒吃起来。吃完糕点,她又悄无声息喝了几口矿泉水。难以置信,她的牙齿韵白又整齐,不知是否脱落新配的?她的吃相和那张脸,甚至说话的语气,恍然如我已故的母亲,我的心头一紧,可能是幻觉产生。

吃了东西,太婆有了睡意,终于不再做声,依靠在车窗上瞌睡起来,发出轻微的鼾声。睡了一觉,醒来后太婆柳叶眉毛一跳,又旧话重提,再次向我诉说经历。

“贾老头死后,那家人经常骂我。有次把我骂火了,我在农贸市场,喊住贾老三。我说:“学莲,你整不倒嬢嬢的。你们几姊妹太莫良心。我咨询过律师,你家老汉的财产,有一半应该归我,但你们房子没给我留一间,存款没给我拿一万,就是请个保姆嘛,也不能这样对待,你们还想咋样?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把我逼急了,我请律师和你们打官司,你们输定!如果不信,你们就试试,看锅儿是不是铁倒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放开嗓子豁出去这一骂,果然把她骂瓜,把她震住了。自从那回发过火后,贾家人再也不敢骂我了。”

我不解:太婆不辞辛苦给贾老头养老送终,贾家人为啥会忘恩负义呢?!我问太婆:“她们为啥骂你呢?”

太婆压低声音说:“她们说我把他老汉值钱的东西拿了!”

我更加奇怪了,问她:“你拿他啥值钱的东西嘛?”

“她们说.......说我拿了他老汉的古董。”太婆支支吾吾起来。

“他有古董?”我信口问到。

“多哦,贾老头喜欢玩古董,死前,给我留了些。我悄悄把它们放在邻居家。”太婆看我一眼,干瘪的脸上滑过狡黠一笑,然后小声说到。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眼前的太婆果然不一般!

说到这里,大巴车进了服务站,旅程也过了一小半。司机把全车人赶下车,让大家抓紧时间上卫生间。太婆磨磨蹭蹭,落在最后面。

大家方便后上了车,太婆坐下又再次向我打开话匣子:“我小儿子不听话呀,赌博赌输了,两口子闹离婚。媳妇在市里当教师,她工作好啊,工资又高,可惜了。本不想管的,但自家的儿子,心头掉下的肉,不管咋行呢?我最后再帮他一把,想方设法把儿媳妇挽救回来,我这辈子也就差不多了。”太婆咬了咬薄薄的嘴唇,幽幽地说到。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个道理我清楚的。太婆嘴里说儿子不听话,心里还是热乎乎地装着他。

“小两口的事情,你咋挽救呢?”我好奇问她。

“我这趟是出去办事的。办好了就能把媳妇挽救回来。”太婆开颜笑笑,信心满满地说到。

太婆的话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知她葫芦里卖得啥药?

太婆一路上也对我考察良久,终于放松警惕,再次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脚下胀鼓鼓的背包,一脸正经,小声说到:“哎,我哪里是去游玩嘛,我是去找专家鉴定古董!”

原来背包中装的是古董!难怪太婆神秘兮兮,难怪上车时不愿把背包放到行李架上,难怪进服务站后她最后一个下车。

我以前爱看央视的《鉴宝》栏目,还写过一篇《赝品桃花扇》的短篇小说,发表在报纸上。平时也喜欢研究古董,家里买过几样小物件。听说她背包里有货,又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去找专家鉴定,我立马来了兴致,悄悄问她:“啥古董嘛?”

太婆微微一笑,说到:“有把扇子,黄绸子做的,印着十大元帅!”

十大元帅?黄绸做的?我皱皱眉头,又替她担忧起来。我说我也有把,十元钱买的,北京旅游点随处有卖。

太婆不吭声了,又说不止扇子,还有香炉和其他的东西。铜炉很精美,黄灿灿的,有这么高,她用手比划了下,我估计有一尺。难怪,她的背包装得这么满,看起来那么重。

我说造假的多哦,现在的骗子手段高超,以假乱真。市场上的古董,很少有真货。太婆不做声了。我又问她,铜炉是买的还是祖传的?

太婆说:“祖传的。贾老头祖上是地主,他说祖上分家时,分给他的。”

以前的地主不但有钱人,大多还有文化,有文化也就有鉴别能力,既然是祖传的东西,又有相当年份,收藏品多半不会错了。说到铜炉,太婆包中的应该不会是价值千万的宣德炉,专家说真品宣德炉世所罕见,存世稀少,目前发现的大多是成化、万历年的仿品。我猜,太婆脚下胀鼓鼓背包中装的铜香炉,如果贾老头没有说谎的话,真是祖上留传的,多半是明代仿品,或者制于清代或民国早期。但即便是清代或民国的东西,精美又体大,放至现在,也是不菲的古董,绝非现代工艺品可比。

我胡思乱想一通后问太婆:“你为啥舍近求远,不在本地找人鉴定呢?比如市县文化馆,不是也有专家的嘛。”

“不找他们,他们鉴定不准。”太婆撇撇嘴,脱口而出。

“省城的送仙桥古董交易市场,你去过吗?”我问她。

“送仙桥我去过,市场太小。再说那些人万一坑我呢?商人多奸诈,随便给点钱就买走了,我不是吃大亏?”她见我点点头,又说到:“上海、河南古董市场才大。全国各地好多人都带古董去鉴定。有次一个贵州的男人,排了半天的队,轮到他时,端起盘子兴高采烈走上去,不知是太激动,还是手有毛病,一哆嗦,哐啷一声,脸盆大的一个精美瓷盘摔碎在地,可惜!好可惜!”太婆边比化,边叹气。

“是可惜,不过也有可能是假的。”我笑笑。太婆默不作声。

我提醒太婆:“你找人鉴定千万要注意。现在有些骗术高明至极!给人鉴定古董,把价格吹得天高,帮你拍卖是假,收鉴定费是真。”

“我才不那么傻呢!东西拍卖成功,我才付费嘛。”太婆剜我一眼说到。太婆的精明超出我的想象,我暗暗对她佩服起来。

我问她是否已经去鉴定过呢?她说去过两次了。

我再问她,鉴定的如何?她说真的,卖了几样了。

原来,太婆已经是轻车熟路,我替她担心,纯属闲吃萝卜淡操心。

“这些古董,贾老头死时,我把它们放在邻居家。明天,北京的专家要来郑州鉴定,我带去找他们看下,评估出来,如果能卖几万块钱,帮帮小儿子,看能否把儿媳妇挽救回来。我这回出来,把商店托付给邻居看管几天,所以,这次才走得火急火燎。”太婆终于把她外出的秘密,竹筒倒豆子,全部抖给我了。

话说到这份,我本来很想看看她的铜炉,但旅途中,没有合适的场所,为了给她保密,我最终忍住好奇,没有启口。

下午,车又进了一个服务站,我到餐厅吃晚饭。出来后,看见太婆苍老的手上端着一碗还没有泡好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我告诉她服务站可以吃饭,她说吃方便面也一样。油炸的膨化方便面怎能和热菜热饭相提并论?太婆是舍不得花钱罢了。

灯火阑珊时,大巴车终于到达省城南部汽车站。

车子刚停稳,太婆忙忙慌慌从绣花小坤包中掏出圆珠笔和一个小学生用的作业本,唰的一声撕下一张纸,让我帮她写上去火车站的公交路线。下了车,其他人分道扬镳,我也忙着准备去赶地铁。太婆背着胀鼓鼓的背包,拿着我给她写的纸条,叮叮咚咚小跑着去问长途车司机,司机也摇头。天色已经暗淡,她的脸上愁云布满。我又动了恻隐之心。送佛送到西,把太婆送上公交车。

我坐上地铁,闭目回想今天和太婆的聊天。突然,想起了我收藏的三样古董:一个永胜产的龙纹碗,一个青花瓷杯,红四方面军当年“赤化金川”的几个纪念币。东西如何来的呢?是一个老头卖给我的。那天我逛街时,碰见一个本地的姓贾的老头在路边摆摊设点卖古董。问他古董来历,他说收藏的。又问他收藏品为何拿出来卖?他说老了,不想玩了。

花了一百元,淘到这几样东西,我爱不释手,特别是那几个钱币,隔三差五拿出来研究。

有天,我突然恍悟,发现钱币是赝品。解放前的书写习惯,字从右往左写,而贾老头转让给我的钱币,却是从左往右写。上网查询,我手里的钱币果然是假的。我为自己一鳞半爪的粗浅古玩知识汗颜了,今后,再也不敢乱买东西了。估计那个贾老头,可能也是个半罐水。真币假币,估计他也没闹明白。

“贾老头,贾老头。”我喃喃念到,脑洞突然大开,晒笑起来。天下的事情,真得是无巧不成书!我推测:十之八九,卖给我古董的此贾老头,应该就是这位太婆口口声声说的彼贾老头。

后来,宋婆的古董,到底鉴定得如何?我不得而知了。

也许,她儿媳妇已经挽救回来了吧?

 

(完)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