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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廖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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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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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枣树

小时我们堡子的梨园边上有个水塘,塘边有棵枣树,孤零零形单影只。不知这树是哪年种下的。树杆碗口粗,一丈多高,枝桠少,叶子稀,缺乏生气。

队上每年都要给梨树施肥,距离树根一米远的地方挖个圆圈,浇半桶家畜肥,天干时还要灌水。但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人管过枣树,不知是忘记它的存在,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反正枣树就像是旧社会小妈生的,没有资格和梨树一同享受肥料的待遇,只能干巴巴地靠雨露恩泽。我有点纳闷,心里替它叫屈。

有一年,大人们给梨树施肥时,我也在梨园玩耍。乘他们中途抽烟休息时,我拿了粪桶和瓜瓢偷偷给枣树补充营养,期望它繁花烁烁,果压枝头。但这年枣树仍然没给我争气,依然外甥打灯笼照舅(旧),还是象征性的结那么几个。我想不明白原因,后来问父亲。父亲说可能是土质问题。若干年后我才懂得,结枣不多,除了土质,枣树太靠近水塘可能才是最大问题,根部常被水泡,水土不服了。

同样是水果,长在同一块土地,梨树每年硕果累累,枣树却稀稀拉拉,看着让人可怜。成熟后更少,红红的两三个,点缀在树叶间,证明自己还算一棵枣树。枣子还没变红,许多小孩的眼睛已经在来回盯着,稍不注意,就会落入垂涎欲滴的嘴巴。

屈指可数的枣子,不但小孩的眼睛在打望,鸟儿也在惦记。我看见几次,天空盘旋的几只鸟儿按下翅膀,停在树上,四处搜寻枣子的身影。找不到果实,鸟儿们叽叽喳喳,发了一通牢骚才振翅飞走。

我寻思:难道,这棵枣子是鸟儿种下的?不然为何它们如此愤懑?也许这棵枣树真是这些精灵种下的呢!我推测它们种树的过程可能是这样的。

有天它们从远方刁来几个枣子,飞累了落在这片地上歇息,愉快地吃起枣肉,然后走到水塘边喝了几口凉水。接下来有只鸟儿提了个废物利用的建议,鸟儿们叽叽喳喳商量一通,然后举脚赞成,再用锋利的爪子在土里刨了个小坑,挨个撅起屁股拉屎,最后用脚爪把土盖上。就这样,有棵枣核获得了新生。春天到来,枣核吸收养分,破土发芽,叶子嫩红变绿,阳光普照,枣苗茁壮。

三年后枣树长到一人多高,开始黄黄的开花,散发着沁人的花香,引来几只嗡嗡的蜜蜂,在花蕊间飞来飞去。蜜蜂采了花蜜飞走,枣树成功受粉,结下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青枣。

结果的这年,鸟儿再次光临。它们没有忘记,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次光荣的劳动,故地重游,落下查看枣子的长势。看见满树青枣,鸟儿们围拢在树边歌唱,之后又来关注过几回。它们晓得青枣的味道不如红枣,始终克制住嘴巴。由于枣树挂果太多太早,宛如未成年人负重过早未老先衰。这棵枣树,由于鸟儿的忍嘴,第一年没有给它疏果,以后再也长不出更多的枣子了。

当然,这棵枣树不一定是鸟儿种的,也许是马家。

有次我也想去摘,把计划告诉玩伴马小三。他是看园人的儿子,立马阻止了我的行动。马小三一本正经地说:那棵枣树是他爸栽的。我犹豫不决,伸出去的手终于还是缩回来。地虽然是集体的,但树是他爸种的,我想,枣树一半还是应该姓马,我不好意思下手了。晚上吃饭时,想起这事,又有点狐疑,询问父亲:“梨园的那棵枣树不是队上的吧?”父亲反问我:“不是队上是谁的?”我说:“是马家的,马小三说树是他爹种的。”父亲看我一眼,呵呵一笑:“你这个娃娃太老实。马小三蒙你的,可能想留枣子自己吃。 ”

马小三如此狡猾,我对他产生了恨意,疏远了他好一阵。有几次路过这棵枣树时,还想拿刀把它砍掉。我想:砍了树子,没有老鸦叫。

有时我也在想,枣树种的真不是地方。为何不种在梨园的中央?不事张扬悄悄藏着长,哪怕全身披红挂绿,也不会轻易让人眼馋心跳。种在路边,招摇过市,可恶地诱惑我们这些馋嘴的小孩,诱人的果子却又只结那么可怜兮兮的几个,让人不忍下手,偷吃几个还不够塞牙缝。再说摘一个就明显少一个,容易被守园人发现,一旦盘诘起来,背负偷盗的骂名,实在不值,让人矛盾。这样一想,枣树的罪孽实在不轻!真得该砍!

后来生产队把那块空地补种了些梨树,有人建议把这棵‘站着茅坑不拉屎’的枣树砍掉,队上无人反对,马家也没有发表意见。也许发过牢骚的鸟儿早就对这棵枣树不寄厚望,当然也不可能有人给它们通风报信。

砍树的那天,我看了看天空,没有鸟儿来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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