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裙子的姑娘

      “有个穿红裙子的姑娘让我感触很深！”涓子说。

涓子是我曾经的同事，她所说的“穿红裙子的姑娘”是她就读在职研究生班时的一位师妹。因为同在一个地方上课，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就认识了。

她留一头齐耳短发，脸蛋清丽可人，还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咋看上去就像某位正在走红的女主播。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不要说是男人，就是女人见了也要钦慕三分。

她开一辆“迷你”型宝马，进进出出很乐意捎上同学一程。她尤其喜欢邀约同学一起聚会，而且每次她都争着买单。有一次，她在校园里碰到涓子，相约出去吃饭。饭店停车场车满为患，她见缝插针，把车随便一停。涓子好意提醒，会不会被贴罚单，她满不在乎地说了句：“让他们来贴好了！”吃饭出来的时候，车子果然被贴了罚单，她把单子往包里一塞，开车就走，脸上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没事儿一般。最后怎么处理的，涓子并不清楚。但能想象得到，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找人“搞定”，消除违章记录，免于处罚；一种是主动去交了罚款，如停车时一般淡定。

也就是在那次吃饭交谈中，涓子得知，她在浙江某市做行政服务工作，她来读的研究生专业和她的本职工作毫无关系。她也并非要来学什么知识，只是来混个学历，同时结交一些朋友。她坦言，她的工作也不是她的终极目标，她的目标是要自己创业。涓子由此想到，她的慷慨大方，她的广交朋友，不正是她积累人脉的一种方式吗？只是，像她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能这么一掷千金，还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不是“富二代”“官二代”，还能是什么呢？不免让人猜测。

而谜底的揭开，应该是在半年之后。她在微博中晒出了自己结婚的照片，从那些照片上看到，她的婚礼宾朋云集，一路上排满了各种名贵的轿车，场面着实豪华。之后不久，她来学校面授时，男人来过一次，匆匆见了她一面，又匆匆离开。姐妹们看了，心中大吃一惊。这男人既不高也不帅，怎么看和她都不般配。涓子想起来，她似乎说过，她和这个男人相识多年，中间感情反反复复。为了摆脱他，她曾独自到国外待了几年，可回来还是和他走到了一起，并最终走向婚姻的殿堂。这时，大家心里也就明白了：她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但他是“富二代”，而且已经接掌父亲的产业。

由于是在职进修，集中上课的时间不多，不同专业、不同班级的人也不容易凑在一起。当然，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比如放弃学业等。总之，之后的时间里，涓子没在校园里碰到过她。

再次“遇见”她，还是在她的微博上。因为萍水相逢，她们平时并无联系，也没在意她的动向。直到有一天，涓子闲来无事，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她了，就去看看她的微博。这一看，让自己惊讶不已。她在微博上展示了许多明星照片，而这些照片，都出自以她为老板的一个团队之手。她在一个叫做帕劳的美丽海岛上创办了自己的摄影公司，专门为国内外明星或准明星们拍摄、制作各种造型的照片，为他们塑造最佳形象。比如有一位运动员的照片，是在水里拍的，水珠飞溅中，人物充满张力，让人看了别是一番感觉。而其团队的核心成员，正是她在学校经常聚会的几位“饭友”。

她的微博，除了记录日常工作外，还有很多非常优美，而又带着感伤的文字。比如有一篇，写她因为在微博上展示自己的靓照，时常有陌生人发些“出格”的评论，而遭致家人的误会甚至指责，内心非常苦闷。有一篇写自己为了事业“逃离”家庭的无奈：“在一起的时候，受不了他的束缚，以为摆脱了他就自由了。离开了才发现，自由也有自由的痛苦，束缚一旦习惯了，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好吧！”有一篇则这样写道：“原以为这一走，便把什么都抛得一干二净了，但偶尔，当有人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心里一热，那些熟悉的日子又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肯定是离婚了。涓子由此判断，她现在一方面享受着自我创业的成就感，一方面又忍受着独自生活的孤独感，所以有时不免感到怅然，感到迷惘。

涓子的感触在于，女人真是一种感情的动物，即使在“自由”的路上走得再远，“事业”做得再辉煌，到头来，最难释怀的还是曾经被自己视为牵绊的那个人、那段情。

就如那位穿红裙子的姑娘。

                     （原载《时代作家》杂志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