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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蓓(随阳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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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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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回忆的一代女性——二妗子

乡下的二妗子“走了”,不经意地带走她的“秩序”。

她矮矮的,长脸小眼,说话喳喳响,永远饱涨着带光的笑意,带着田野般的香爽。

二舅黑瘦黑瘦,烟鬼黄牙,哈哈!他即使迎接来客说着亲昵的话,脸上也不大会笑。不过二舅穿衣很整齐,周武郑王的,生活有条不紊,三餐是三餐,打渔是打渔,酒后午睡是酒后午睡,抽烟袋是抽烟袋,吧嗒吧嗒,再就着菜碟喝几口。就这他还挺受尊重,同年的小表姐烧的茶就放在床头的大木箱上,等他酒醒了喝。走在村里,人们都喊他的大名,免了姓,只叫名,尊重又亲切。

我去姥家少,见到的二舅就是这样的。农民的大草帽、打赤脚、木叉子、大镰刀都不是他的配置,他的家伙什就是铁皮双扇的打渔船和一只长杆子猎枪。他的生活鱼虾野兔不可少嘛!

庄稼活主要靠二妗子,她的腰身腿脚,就是为庄稼活而生。腿短,却行走如风,四季的衣服都是窄袖,贴着胳膊干活利索。柴火捆、大簸箕、粮食屯子、洗衣盆......凡是被她理料过的地方,哪哪都是活着的。你见不到她责怪二舅的自在逍遥,见不到她责怪儿女的不好,有不好的也被她拾掇得恰到好处,俩闺女和她越来越神似,但都不及她。儿子和父亲一样“主外”,负责爬树打鸟。你想不到这个儿子发家致富就是从这树上开始的,收木材卖木材是他的主业,他就是飞翔在乡村丛林里的鸟,很是得混。

年年春节走亲戚,我们计划的分两路去大舅二舅家吃饭,一到饭点,二妗子那边就吸引走所有人。你不得不佩服那菜色、那品样,更有那味道,用铁锅炒出来柴火熏出来,才有灵魂。鸡蛋是家养的鸡下的,蔬菜是自家园子摘的,人勤快,啥养得都好,看有看相,吃有吃相。陪我们坐在堂屋方桌上的是我二舅,一家之主。二妗子就端碗坐在门槛上,不吃桌上的菜,我们都不知道她端的碗里是啥。照我们家的规矩长辈不上桌我们不好吃饭,但是她不,规矩是她定下的,不听她的都不行,她快乐地喊我们夹菜,把我们都吃得快乐起来,再到来年,我们竟都期盼着这顿饭了。

开始,大妗子可能正乐意这样,后来大妗子有意见了,觉得面子上有问题。这个高挑个爱沉着脸的大妗子,一样的客套话却让她说的提不起兴趣来。主要的是饭菜,虽然五大三粗的大舅下地比二舅勤快多了,可大妗子的厨艺还是耽误了。就这样吧,约定俗成地,我们年年都在二妗子家吃饭了。

二舅和二妗子成家是门当户对。我太姥爷是秀才,二妗子娘家是大地主,都算得上乡里的头面人家。但是我姥家穷,俩舅万幸没被观音土噎死。二妗子咋的也是个小姐,我想不透为啥端坐在八仙桌上的都是二舅,坐在下首门槛上的都是二妗子。二舅传承了秀才家风,从没对二妗子大声说过话。一直到前几年,病重的二舅在二妗子的心疼中被体面地送走了。这个家里,存在着让每个人都很受用的秩序。

二妗子破天荒的有一次要打人。70岁的她挥舞着扫帚,气势凶猛地追赶她儿子----就是研究“上树打鸟”的表弟,半个村子都闹腾起来了。从此村里的牌桌上不敢再看见我表弟。真是人勤子孝的一家人。

现在,她死了,在全村建得最好的“别墅楼”里过世了。虽然还没机会听他的三个儿女说起她,我也不等了,就写些什么独自怀想我的二妗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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