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雨中来

       【作者】李北墨

三月的江南像湿地公园一样温润，不急不缓的沥沥春雨像钟楼整点报时声一般如期而至。本来和几个朋友几天前就约好周末下午一起去茶楼聚聚的，无奈我们的“茶约会”还是输给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约会”，朋友来电话说：“下雨，我们不过去了，您老自由活动吧！”我恶狠狠说：“小崽子，你们又放我鸽子，改天会要你们好看的！”

独自走在春雨淅沥的街道，看着花花绿绿的雨伞在喧嚣城市间画着一根根跳跃漂移的美丽弧线，心中不禁响起了《三月里的小雨》旋律。“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山谷里的小溪，哗啦啦啦哗啦啦啦流不停，小雨为谁飘，小溪为谁流……”

出门时，我没带伞，一是觉得雨不会下得太大，二是想“约会”一下久违的雨，想遇雨有一场特别的酣畅淋漓。自从“潜伏”到水泥钢筋构成的城市之后，好久好久没有在雨中漫步了，取消“茶约会”正好圆了我另一场“雨约会”。我是一个喜欢雨的人，从小就喜欢在雨中逞能，在别人家孩子都向房子、院子和屋檐下奔跑的时候，我却在雨中“独舞”，踩踩雨水积蓄的水坑，甩甩雨水湿透的头发，张开双臂去拥抱风和雨。

“我从不在雨中徘徊，是路把我带到这里来，请不要问我希望何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从雨中来。”这是一首我记不得作者的小诗，也忘了它是否还有其他词句，我只记得这首小诗叫《雨中》，那是二十多年前江苏人民广播电台在《文艺天地》里播出的，当时我在南京师范读书——那天我去新华书店，是新华书店隔壁商铺的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醉人的声音。当时，就觉得很美，很喜欢，所以只听一遍就深深铭记，今天它又从记忆深处蹦出来，随雨悄然流淌……

没有雨具被雨水淋湿是一种无奈，丢弃雨具在风雨中淋雨则是一种豪迈，而我就属于那种喜欢丢弃雨具在雨中努力奔跑的人。我觉得，只有经历风雨才能懂得风雨，只有身经沧桑才配说曾经沧桑。我不知道别人的苦是什么滋味，我不懂得别人的伤悲是什么样的苦痛，但我知道自己的苦，自己的痛，自己的伤悲……

就像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雨中独行为什么在雨中独舞一样：那是我想在雨中接受洗礼，让雨水洗刷我的思想和心灵；那是我想与大自然有个亲密接触，因为只有风雨才能滋润我的心田，浸湿我心灵深处的干涸；那是我想在风雨释放我的沉闷、压抑和满腔豪情。有句话叫：“子非鱼，焉知鱼乐”，也许我的“疯雨”别人永远不懂，我也不奢求别人能懂，因为很多时候，很多境况下，我们也不曾懂过别人。

懂，是人与人之间的最高境界，也是自然万物之间的最高境界。很多情况下我们都达不到懂的境界。

为什么我们不懂别人？我以为：一是我们没有胸襟站在对方的立场和角度去审时度势。二是因为我们很自私，在如何时候在任何情况下心里只有自己或自己的一己之利。三是没“钻进”对方的身体和灵魂设身处地去体验对方的感受，所以很多时候“别人的柔情”我们永远不懂！一如干涸的草原风雨不懂，贫瘠的滋味豪绅不懂，呐喊的声音显贵不懂……

雨，还在下，疏疏落落的，我湿了头发，湿了衣襟，心里却格外的痛快，因为雨的滋润，因为雨带给我快乐和美好回忆。“疯雨”跟做任何事先有准备的事一样，必要的保护措施还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就会着凉、感冒或淋坏身体。

我知道与雨为伴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会积极主动做好应对——“疯雨”之后，立即回家洗个热水澡，或回家迅速换一身和暖的衣服，或自制一大碗又热又香又甜的老红糖姜枣汤迅猛灌五脏六腑，让它们升腾起“雨后暖阳”……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行。今天没能跟朋友一起喝茶聊天，却与春雨来了个“亲密接触”，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谚语说“春雨贵如油”，我觉得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下在繁华喧嚣的城市确实有些浪费，要这雨是下干涸的草原，下在干旱的庄稼地里那该多好！

快要到家时，远在农村老家的堂哥打来电话，说：油菜长高了，麦苗也长高了，昨夜落了一场春雨，麦苗的叶尖上站立着圆圆的水珠，油菜叶上滚动着亮晶晶的水骨朵，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也吐出了湿漉漉的嫩芽。

我的眼前立刻出现了非常熟悉画卷：一片湿漉漉的青青麦浪，叶片上滚动着水珠的油菜孕育着花骨朵在随风吟唱，村口的那棵老柳树也穿上了嫩枝新绿盛装，堂哥站在村口合不拢嘴地微笑着……

回家，洗热水澡时，忍不住浅吟低唱那首二十多年前在新华书店“偷听”来的小诗：我从不在雨中徘徊，是路把我带到这里来，请不要问我希望何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从雨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