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姐

昨夜竟然梦见早先走过很长的一段慢坡而上的路才能到达的小巷——浦口的龙虎巷。这里有一户小院，我曾经来过无数次，这里是你家，而最先领我走进这里的是你——让我更加思念你，华子姐。

正如有人说，茫茫人海如果不是缘分，我们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转瞬，四十年过去，没有再踏上这条小巷，却时常挂念这里，想念这里的亲人。姑姑、姑父早已千古，三个姐姐、两个哥哥很多年不曾谋面，大家都已老了。非常想念往日情景。想那里小院曾经炎炎夏天的宁静，想曾经跨过铁路的玩耍，想有在巷口被一个小朋友夺走零食央求二哥去报仇，那些场景就长在我的记忆中，让我心生无限的思念。

在我记忆里，看过最早的一部电影是《小兵张嘎》。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在浦口。晚上，姑姑让姐姐你带我看了这部电影。至今不能忘记的是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军官恶狠狠的挥刀杀害嘎子奶奶的镜头，当时，日本军官挥起明晃晃的军刀就像冲我砍来，吓得我滑下椅子，躲在前排椅背后面，是姐你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的，安慰了我很长时间；电影里嘎子藏枪的机灵、老罗叔的智勇双全 、翻译官的滑稽人物形象，许多精彩场面，很长时间让我在村里小伙伴中间出尽风头，成了我炫耀的资本，大家都会围坐在我身边，听我断断续续、云天雾罩的讲述，眼睛里满是惊奇与羡慕。

从此，寒暑假里就像盼星星盼月亮等你来我们家。 也许是城里的姐姐你的青春靓丽，温柔可人，也许是姐姐对我们疼爱，我们特别喜欢你。你的到来让我们家氤氲着欢乐和温馨，连晚上昏黄的白炽灯灯光也变得特别明亮。你会在我们家住上几天，然后带我去你家，再陪我乘轮船到中山码头去南京二舅家，那是我的寒暑假最快乐的事，那是乡下许多孩子没有的待遇。出发了，走在田间小路看蓝天上白云飘浮的是那么轻盈，公交车上，透过车窗玻璃总觉得一棵棵树往后跑得太快了。

最有意思的一次晚餐，是那一回我和你刚到你家。二姐、三姐也刚回来，天已经黑了，准备做饭。炒菜时发现没有油了，你们合计将就一下用酱油炒菜，把锅放在炉上加热倒入酱油，突然锅里起火了，火苗蹿起老高的，且呼呼作响，火光刺眼，十分吓人，引得尖叫慌乱一团，姐你急忙将菜倒入锅，赶紧把锅盖上，大家相视哈哈大笑。那顿晚饭我们吃的米饭、酱油炒的鸡米梗，再好吃不过。后来每每到夏天，我总爱去河里踩鸡米梗，剥了皮，回忆着炒，有油有盐，却再也吃不出那个味道，那个场景怎么也都抹不去。每每想起令我难以走出那份朴素，那份简单，那份快乐。

华子姐，我知道你是坚强的一个人，那年决定把自己嫁出去，令许多人无比惊讶，可你勇敢面对生活。后来从我们的小街上贩鸡蛋去城里卖，来来回回是一般人不能吃得辛苦。我上学偶遇，看你脸上没有了往日轻松愉悦，多了坚毅与自信，挑着担子匆匆而去纤弱的背影让我感到是那么遥远与陌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神。尽管生活有波澜，你却坦然面对，让我敬佩。日子匆匆而过的有些使人心酸，无法愈合的苦痛，或许是一阵秋雨拂过门前杏树，或许是远处竹林中鸟鸣，在别人都是轻描淡写。

姐姐，记得吗？我曾经因为想你央求姑姑在夜里去过你结婚后的家看你，生活忙乱的我也曾打扰过你？昨夜的梦竟使离愁别绪挥之不去，我倍受煎熬，也许就是命运在开玩笑吧。四十年了，也多方寻找姐姐你的音讯总是不得，遗憾中想象姐你还是那样美丽绰约，笑容灿烂，而或双鬓染霜，有些步履蹒跚？不敢再往下想，薄纸拙笔更无法疗伤。

再也没有四十年了！人生这场孤独的远行，心中更加眷念往昔。姐姐，我多想听你叫我乳名，我多想叫你一声姐，我甚至在幻想你哪一天能再领我去那龙虎巷走一趟，夕阳下我们姐弟俩说笑着手拉手走过这里是多惬意的事。——亲爱的姐姐，也许哪一天突然相见，可风雨之后归来再难如初，想到这，我竟然两眼噙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