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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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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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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埂弯河


我是听了母亲在电话里话,特意赶过来的。母亲告诉我,老宅前小河修好了。

老宅前的小河叫埂弯河,一直平淡而安静从门前日夜流过,滋润了我的童年和记忆。此时,四下静悄悄的,原先弯弯曲曲的河埂修得笔直笔直的,岸上的青青草碧绿,齐整的水泥护坡,宽阔的水面清澈的,映出蓝蓝的天,有白云飘过,河里不远处有一座桥,不时有车辆隆隆驶过。盛夏正午的阳光蒸人,我就坐在河边,风滚烫滚烫的,汗水流进了早湿润的眼眶,我双眼模糊了。这就是曾经陪伴我生活过的小河,我在与逝去的岁月亲切地对话,可眼前河已不是曾经的小河。

记忆中老宅前的这条小河,每天就是在“喔喔”公鸡的打鸣声苏醒,热闹起来,沿河人家,我的普普通通的乡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曾经倒影在水里的春天的洋槐花,游弋的鸭群,弯曲不见首尾的河道,袅袅盘旋的炊烟,风雨里晚归人群,笑声也罢,泪痕也罢,依然是那么鲜活。两岸人家,隔窄小河面就能看见彼此餐桌上的碟碗饭菜。母亲告诉我,我们家就是那年冬天搬过来的,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雪,皑皑白雪一直覆盖在我的记忆深处,始终没有融化过。

埂弯河,你承载我们太多的快乐。夏天几乎我们整天泡在你的怀抱,顾不得河水浑浊,有时会有鱼儿从腿间窜过,嫌太阳毒辣就钻进藕塘摘来荷叶戴在头上,那独木桥是我们跳水扎猛子最好的的去处。夜间可以在河边的窑厂旁挖地道,用土疙瘩偷袭对岸行人,然后躲在乌烟瘴气的地道内狂喜。最得意要数河水猛涨,我们会骄傲地站在牛背上,一手牵着牛绳,一手舞动牛鞭,大声叱喝着,看只露出头的牛“呼哧呼哧”喘粗气浮过水面,无比威武。

秋风起,蟹脚痒,秋天的蟹肉细嫩鲜美,路过邻家厨房飘出的蟹香会让你口水直流。小河此时水位下降,是捉蟹最好的时候,幸运时一大早能在田埂边捡到,白天我们自然十分带劲地下河去摸。在美丽的夜晚,此时忙碌一天的住户均已歇息,此起彼伏的蛙鼓,乡间的夜也非凡,两岸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明明灭灭,乘螃蟹夜间活动,沿河农户就布下丝网“听蟹”。这时的小河犹如天上的银河,令看的人心里满天星斗。

最不能忘记河岸有一段路,靠近一大片乱坟岗,杂草丛生,高大零散的树木,不时会有乌鸦凄厉叫声发出,白天走过这里给人阴森森的感觉,更别提夜间了。有时家里添黑恰遇停电需要点灯的煤油,或没有盐之类的事,需要通过这一段路才能到附近的小商店购买,我是十二分的胆怯,走漆黑路就不得了,再经这片坟场令人发怵。母亲告诉我,男子汉肩上有灯亮着,不要回头,不然会把灯吹灭的,容易招鬼的,直往前走不要回头,我这样试着壮了胆走过这段路。如今,无论在哪里走夜路我就知道肩头有明亮的灯。

当年除了昏黄的白炽灯,家里的电器就是小河对岸的水产养殖场的高音喇叭——有了它,夜生活丰富了许多:《九九艳阳天》、《送别》……属于那个年代的歌曲,我没有不会的。那夜色空中飘来歌声使漫漫长夜不再单调,从来都是在渴望再来一曲的遗憾中睡去。

埂弯河,你还记得两岸人家清苦生活吗?一代一代人脊背弯成了弓在田野里劳作,将辛勤的汗水播撒在这片不算辽阔的田野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疲惫与艰辛。已经作古了的父亲站在泥耙高扬牛鞭赶牛耙田身影挥之不去,他悠扬的号子在白花花水田上空回荡。父辈们为古老的岁月镀上了一层沉甸甸的喜悦。这里远不比的山里人日子过得悠闲,西宅秧子姐是村里最漂亮,被嫁给了一个山里比她大了许多的老男人。其实,秧子姐肯定是不愿意的,因为出嫁那天,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子,临离开家哭天抢地,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她一滴眼泪没有流,绷着脸,村里人都说这丫头眼窝子硬,我们都依依不舍看秧子姐随迎亲的队伍走出很远。秧子姐逃过婚,曾乘小船偷渡至江南,那是被她熟悉的声音惊醒,她太想家了,偷偷跑回来看看。“不许向任何人说,不然撕烂你的嘴!”半遮掩的灯光下,母亲悄悄而严厉叮嘱正疑惑的我,她从来没有这样对我狠过。

那一年,我在懵懂之中离开了家,离开了你——小河,从此来去匆匆,自己就是成了这里的过客,从此无法拂去内心酸楚的纠缠,简直盘根错节到每一个角落。那一串的日子与那些魂牵梦绕的牵挂,常常瞬间横扫一切,使我热泪盈眶。几年前,我曾在盛夏的火辣辣的太阳下去看小河,来到已经拆迁了的老宅前,满目荒寂冷清,回家的路是难走的。

几年前,我曾在盛夏的火辣辣的太阳下去看小河,来到已经拆迁了的老宅前,满目荒寂冷清,河边小池塘的荷花在骄阳下怒放,不时有鸟儿耐不住寂寞“倏”地逃离。待建的小河如同被遗弃了,早年我随手种下的枸杞树,新发的幼枝疯长,我的浓浓的思念就挂在树梢摇曳着从未凋零。往昔不复存在,更令人感到孤独。走近河边掬一捧河水,来不及仔细打量从指逢流尽,日子也是如同这河水,无法挽留,实际上回家的路是难走的。

过来好长时间,我起身离开小河。走上了卵石路上,看碧绿天空下参天的郁郁葱葱的水杉树,参天挺拔,尽管太阳还是那么火辣辣的烤人,我仍特意脱下鞋子,赤脚走过当年的鹅卵石路。年少时曾在雨天去街上读书时怕鞋子湿了,就赤脚走过这条路,到学校门口再洗脚穿上。此时,偶有路过行人用异样目光打量我,我知道他们不明白我这个路人的怪异做法,是的,那是无法分享的一种深情,一种眷念。

沿路可以看见不远处建筑工地正在忙碌着,凌空高架而起的高铁南来北往的不时疾驰而过。一眼望不到头是杂草丛生的田野,原来的大大小小的村落不见了,更不见人影。母亲曾在电话里对我说过,还骑三轮车去老宅找过青菜。看的使人心情有点落寞,曾经在熟悉不过的地方没有一点烟火气息了。

我走进拆迁后置换的崭新小区,这是第一次。偌大的小区高楼林立,极富时代气息。我的乡邻大都入住这里,大家洗尽双腿薄泥走上田埂,我能读出他们脸上溢出的满惬意与幸福。

“现在都好过喽。”白发苍苍的母亲乐呵呵领着我走出小区,寻悠扬音乐,来到一处跳广场舞的地方,她告诉我村里人晚上都在这里健身。像母亲年仿的都坐在一旁欣赏,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穿来跑去。

楼宇间亮起的一方方灯光。安祥夜色中,那条曾经弯弯曲曲的埂弯河在我眼前越发清晰延伸,映出明澈的月亮,流进我的心里,甚至能感觉到河水在我的血管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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