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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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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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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碗稀饭

我家居住的村庄叫李庄,坐落在美丽的湿地公园西侧。村里的农田主要集中在村庄的南面,村里人都称作南湖。

如今南湖的土地都转包给大户种植旱藕,连片的藕田,每到夏季弥望的田田的荷叶,荷花满满地开起来格外惹眼、漂亮,成了我们村一道靓丽风景,常常引来游人观赏。走在田间,穿行在一望无尽随风浮动的绿色波浪中间,闻着荷叶淡淡的清香,欣赏盛开的荷花,总能勾起对往日的深深回忆。

八十年代初,刚实行土地承包制,家家户户分到了田地,多了新的企盼了,可收种的条件是极度艰苦的,生产队里的有限农资也进行了分割,我们一个组将近20户才分得一部破拖拉机,耕地、打场,运输全靠它,农忙时各家各户使用需要提前,申请排队等候,有时拖拉机能累“趴窝”了,大家会急得团团转,抢收抢种,天刚亮,将收割下来稻子、麦子摊铺晾晒,有时到太阳快落山也不一定能轮得上碾压,还得扬场、晾晒,费力、急人,一季的粮食从种下地,到颗粒归仓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不知道到忙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那时更多的还是靠人力来抢收抢种的季节,如今回想起来,有很多的趣事。我们学生时代,学校还有麦秋二季忙假,专门让我们回来帮助家里干农活的。

我最怕夏收夏种的农活,一个夏季的农活干下来,晒黑得像从非洲回来的不说,精神上也会脱层皮。手工割麦子是十分累人的,麦秸容易返潮,必须等把露水晒干后割才能省力,可此时气温已经渐渐高了,中午烈日当空,脸上被汗水腌得火辣辣的,浑身黏黏的,热浪一股股蒸人,腿疼腰酸,头脑昏胀,困乏极了,竟能瘫倒在麦子上睡着了。这边抢收割麦子,还要用人力运回家,等待天气晴好晾晒了,用拖拉机拉石磙碾压,那边抢种黄豆、玉米;也有用被成为“老虎机”的脱粒机脱粒,但是,这种脱粒的方式,需要人多,必须几家联合作业,五忙十月人手不容易凑齐,只能夜里干,脱粒量大、强度大,大家都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

参加劳动,我也学会了不少技术。有一次,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把一捆捆的麦子从堆上运到场上,抖开晾晒,到下午三四点,已经翻晒了好几遍,眼看太阳就要落山,麦草回潮,还得把麦子重新堆上,明天再摊开,一天的辛苦白搭了;我急不可耐,便去田里寻找拖拉机,因为安排好的,今天我们家打场,到了地里,拖拉机被一个邻居借用到别的组用于耕地。我说了句着急的话,他竟把拖拉机停在路旁,说你开去打场吧。我傻眼了,从来没有碰过拖拉机啊!楞了半天,心一横,把拖拉机发动起来,用一档的速度像蜗牛爬行一样的速度将拖拉机开回家,又和父亲一起系上石磙子,从一档、到二档、又到五档,小心翼翼的绕场碾压麦子转,一圈又一圈,尽管很慢,还不停下来看看水箱里有无水了,机油阀到哪里啦,心里没底;由于拖拉机跑得慢,脱粒效果不好,但因为是第一次驾驶拖拉机碾压麦子,坐在拖拉机上,吹着凉爽的风,挺有成就感的。就这样,我陆陆续续学会了开拖拉机打场、耕地,也学会了扬场,金黄的稻麦,被用力抛出去,在空中迎风飘扬,然后飞成一道绚丽的彩虹一样,谷物与糠草分开,落在地上也会堆成一条线的十分好看,这个扬场的动作优雅、潇洒,绝对是技术活。

栽插水稻也是辛苦活,耕耙整理田地不说,还得拔稻秧,在地里栽秧,双脚在烂泥里艰难挪动,浑身冒虚汗,弓着腰,时间一长,腰酸疼得几乎要断了一样,头晕目眩更令人难受;再加上中午毒辣的阳光照射和水上面的反射、蒸烤,恨不得就地躺下来歇息。满田都是干活栽秧的人,你是绝对不好意思离开或偷懒的。秋季的活好干一些,一是天气越来越凉爽,二是越冬农活越来越少,不像夏季,太阳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热,活越来越急,撵人。只要不是连阴天的话,秋收秋种还是挺享受的。

当然,遇见下雨天对我们来说,还是挺开心的事,要么睡懒觉,睡的天昏地暗,把前面的疲劳彻底解决掉;几个玩得好的就在一起打麻将、扑克也是不错的消遣;要么我就和要好的玩伴,挖蚯蚓,和面、用酒和香油泡米、麦麸,准备好几种鱼饵,带上干粮和水,扛起鱼竿,骑上自行车,跑西边的牛鼻河,溜东边白塘河,去钓鱼取乐,常常是空手而归;记得钓鱼最多的一次,是在村东边的小河,傍晚的时候,在河边一大丛芦苇里,趟下水站好,清理掉一块杂草,下好饵料;不一会,鱼群来了,到了只要是抛下鱼钩,鱼儿就如同排队争着等着咬钩,几乎是一条接着一条往上提,把鱼儿拎到半空中,看着它拼命扭动,水灵灵的,鱼线跟着乱颤,鱼竿梢坠弯了摇摆着,激动的把活蹦乱跳的鲫鱼取下来,放进网兜,看鱼在兜里乱窜乱撞,吧啦吧啦激起水花,那个兴奋劲,别提了。    

我们家的地离家三四里路远,晒场又小,几亩地的稻子、麦子的脱粒、扬场,都在晒场太耗费时间与精力,太慢了,遇到连阴天更麻烦,有一年暑假,夜里突降暴雨,我们是连夜在晒场雨水里捞麦子的。所以,我们常常将收下的麦子和稻子,运到公路上靠过往车辆碾压脱粒,在路旁晾晒,这样又快又好,但是不安全,也影响车辆通行,是不允许的,我们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遇到连阴天,驾驶车辆的司机也格外体谅。这是当年公路沿线农户收种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就会把割好捆好的稻谷从泥泞的稻地,深一脚浅一脚,一个一个扛到地头,再用板车拉到公路上,摊铺开让过往的车辆碾压。每一次从地头开始就得休息好保证有足够的体力,一个人拉着几百斤重的平车,过岗爬坡,还有过一段很陡的桥,需要早早的冲刺跑,常常是要憋足了劲,等上到公路上,早已如腾云驾雾,气喘吁吁,四肢发软,衣服湿透了,嗓子就像出火一样发干的,体内的水分早没有了,感觉身体像掏空了,耗干了;这是值得庆幸的,万一冲不上来,一辆重车退回去,车把无法驾驭,要是一头栽到河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那是秋收的事,这天早晨,父母亲在公路上忙活着,弟妹们在地里往地头搬稻个子 ,我一个人用板车送完一趟稻谷去公路上,回到家,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小妹正在盛饭,桌上已经盛好了满满的六大碗稀饭,那个碗也是如今难觅踪影的大粗瓷白碗,满满的大米黄豆在一起用磨碾出来的熬出来的稀饭,筷子还没摆放,菜也没端上桌来。又渴又饿的我,就站着端起稀饭碗,一碗接着一碗,一气将六碗喝光了,那略带丝丝甜味的稠薄适中的豆汁稀饭,尽管让我喝得浑身出汗,可既解渴又填饱了肚子,太舒服了,从来没有喝过如此美味的稀饭!正从外面端着碗进来的小妹,看着桌上的空碗,惊讶的问,稀饭呢?我说被我喝了,她“啊”小脸写满惊讶,接着笑得弯下腰。

后来,我们家添置了一台拖拉机,用于收种,如同多了一位不知疲倦的帮手,我们的劳动强度减轻了许多;再后来大型联合收割机加入收种劳作。从此,每到收割的时候,村里的婶娘姑嫂都会整理出一大沓盛粮食口袋,劳力就夹着这些口袋,坐在地头树荫下聊着天,抽着烟,悠闲等运送粮食,这收种成了我们的享受。

如今,国家AAA风景区湿地公园就在家门口,区域调整后,我们村的人口都成了“城镇居民”,有限的农田也被转包了出去,用不着自己耕种了,家就在如画风景之中,日子过得也如诗如画;今年春节团聚时,回忆过去这段艰苦劳动的时光,聊起这六碗稀饭,我们都开怀大笑。

 

 

                                                       201931  上海徐家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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