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黎采

四月，是春的极致。

如果说三月的春天是个小姑娘，那么四月的春天就是个少女。那碧蓝如洗的天空，那铺天盖地的新绿，那洁白如玉的梨花，那漫山遍野的杜鹃……每一样都美得雍容又清新，美得直接又婉约，美得端庄又浪漫，美得放肆又谨慎。春风吹起，你瞧，你听，蓝天、花朵、绿叶在联欢、在私语、在行走，和着燕的呢喃、蝶的曼舞、蜂的轻飞。她们是少女的春天写下的散文或诗句。你瞧着听着，你的眼里心里便写满散文和诗句——无字、温柔、澄澈；莫名、缠绵、神秘。没有谁可以对四月视而不见，没有谁能够对四月无动于衷。

我尤其喜欢的是四月草地上那些不知名的小花，白色的或黄色的小花，她们五官精致，毫不起眼，无声无息。她们无名——相对有名来说。无名就无名呗，有时有名也是一种负累，无名的花开得更自在安祥。她们像“遗世而独立”的“佳人”。纵有千般愁绪，跟她们呆在一起，心中也会生出宁静。纵有万种忧伤，跟她们呆在一起，心中也会生出喜悦。

风从来都是一个谜一样的字眼。四月的风，是一个可爱的谜。这个谜不再捉摸不定，她是那么的平易近人，你猜或不猜，她都在那里。她不紧不慢、优雅从容、无悲无喜地吹过原野，吹过山峦，吹过河流，轻轻地吹开一个盛放的春天，暖暖地吹进人们的心里，吹走你心里残存的寒意，吹来远方和诗意。四月里，沐春风，是诱惑，是享受，让人期待，让人留恋。

“小楼一夜听春雨”，“梨花一枝春带雨”，“清明时节雨纷纷”……四月的雨，从唐诗宋词里飘来，从远处近处飘来，从心里梦里飘来。四月的雨，是从天空落下的精灵，所到之处，五彩斑斓，生机盎然。四月的雨，是对方正稳妥、轻柔和谐的别样诠释。四月的雨，是润物无声的无限美好，是洗涤尘俗的一方良药。看雨吧，在四月，可以撑一把小伞，可以立于屋檐下，可以倚在小窗前，没有秋雨的愁，没有夏雨的烈，没有冬雨的冷，雨落的姿态，是四月里奇妙的自由舞。听雨吧，在四月，白天也好，夜晚也好，城市也好，乡村也好，雨落的声音，是四月里纯净的轻音乐。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我一直以为，这是四月里最纯朴的主题，最动人的点缀。这图景历经悠悠岁月，变化着，美丽着，珍贵着。站在四月的乡村，我总是没来由的感动。站在四月的乡村，我总是不由得肃然起敬。站在四月的乡村，我忍不住想象古人了蚕桑又插田的悠然，我忍不住叹息今人日益远离乡村、远离蚕桑插田的漠然。四月里，泛着芳香的泥土、结着嫩荚的油菜、透着娇羞的蔬菜是春天最朴素、最生动、最人间的体现。四月里，农人用汗水在大地耕耘的是希望，播下的是神奇。也许，没有农人，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秋天，收获的秋天。想到此，我羞愧难当，我也早已远离了乡村，背叛了泥土，只能在文字里发出一丝惆怅。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我是先喜欢四月，再喜欢林徽因，然后更喜欢四月的。不论这句诗是写给谁的，它都在我们心底划下了唯美的印记。这人世间，任何一种真挚的情感都值得尊重。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非亲情爱情友情也好。四月里，世间万物都尽情地演绎出四月独有的风姿。四月里，最美的花开在人们心里，最柔的风吹在人们心里，最素的雨飘在人们心里。四月是一个情丝飞扬的四月，让人初恋般的喜欢。

四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