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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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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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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朝阳观

黎采 

一个人对一个地方凝望久了,就会生出一种渴望:走近去看看。或者说,一个人久久地凝望一个地方的时候,也会被一个地方凝望。而这种凝望终将变成一个人无法抵挡的诱惑。一个人的心去了一个地方,脚步迟早得跟上去。

我站在我家阳台,第N次凝望朝阳观。我再不去朝阳观,我都不是我了。

我笑了一下我自己,然后下楼,走向朝阳观。

很好,虽是寒意仍浓的冬日,却有蓝天白云暖阳相伴。

很惭愧,我在朝阳观下这个名为“建始”的小城里生活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直到今日才走近它。走近身边这方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这个“走近”着实有点迟到的感觉。

我赴约似的,揣着无法平静的心,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我感到久违的愉悦——因为清楚自己“到哪里去”而心生愉悦——很多时候,我并不清楚自己要“到哪里去”。

到朝阳观山脚下了。

朝阳观是国家AAA级景区,在入口处,我竟完全没想起买门票一事,径直往里走,门口售票的小妹妹说:“你要爬朝阳观吗?得购票,30元一张。”“对头。我要上去。”我迅速购了票——不然,小妺妹只怕会以为我要来个霸王游,这就有点煞风景了,嘿嘿。

踏上步步石阶,心生淡淡欢喜。石阶陡峭曲折,脚步或快或慢。

块块青石历经岁月的洗礼,呈现出别样的厚重沧桑。点点青苔生长于青石之间,片片落叶铺陈于青石之上。每一步,都宛若走入画卷之中。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红尘之外。

一路上,很静,偶尔碰到三两个游人;越往上走,越静,小城的喧嚣一点一点在我身后远去,山林的清幽一丝一丝沁入我的心脾。山风轻拂,鸟鸣林间,不问前路有多远,且与青山两相顾。隐入山中,实乃一件无比惬意的事!

这条寂静的石阶路上,隐没了多少行者的足迹?或许只有飞扬的尘土知道。

这条蜿蜒的石阶路,更像是一种说不清的叩问,叩问一个人内心深处某种朦胧的追寻。追寻什么呢?不一定需要答案。追寻着,就是一个人的生命散发芬芳的样子。

登至山腰,我已是气喘吁吁,于一个转角处驻足,只见城郊有农田纵横交错,农人耕种其间。农人看起来是那么小,小得像农田上的一个个移动的点。但农人又是那么大。他们,是大地最虔诚的守卫者,他们的大,像大地本身一样,不动声色,却无边无际。

登上山顶,再走过一段较为平缓的石板路,我终于看见前方绿树丛中,一堵红墙攸然闪现,苍劲雄浑的“朝阳观”三字赫然映入眼帘。疲惫的我瞬间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迫不及待地拾阶而上,进入观中。

这就是我曾经无数次遥望的朝阳观——烟雨蒙蒙之中的朝阳观,晚霞融融之中的朝阳观,白雪飘飘之中的朝阳观……我从前遥望的目光,是否依旧在朝阳观的某处安放?我此时急切又慌乱的目光,是否一再被风吹散?

这座位于县城南面凤冠山顶的观,因山形似一只向阳欲飞的彩凤,寓丹凤朝阳之意,故名“朝阳观”。

尽管我多次想象过登上朝阳观后可能遇见的美,但眼前的景象还是把我美得有点不知所措。目之所及,但见红墙青瓦,飞檐翘角,方格木窗,长长走廊,苍翠古柏,滴翠绿竹,妖娆藤蔓,素雅幽兰……朝阳观,淋漓尽致地演绎着古朴,神秘,悠远,静谧。我傻子般的走走停停,摄人心魂的韵味包围着我,感动着我,雕琢着我。

格外赏心悦目的,是院中的几树梅花。一树红梅含苞欲放,另两树红梅迎风怒放。还有两树腊梅,也正盛开。这儿一簇红,那儿一簇黄,红的如霞似锦,黄的清新脱俗,渲染出梦幻般的缤纷。香,馥郁的梅花香,萦绕,飘荡。风华无限的梅花树衬着寂寥苍老的古建筑,是空灵雅致的中国画,是悠悠流动的禅意。

这里有一天然水池曰“天池”,故朝阳观又名“天池寺”。史载天池寺始建于明代中叶。数百年来,它历经战乱、波折,被毁坏,被修复。曾经梵音袅袅,香火旺盛;曾经血雨腥风,满目疮痍。朝阳观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兴盛。朝阳观的安宁算是一种珍贵。我静默。我沉思。如今,这里很空,四处空空荡荡。如今,这里也很满,各种类似意念的光辉十面埋伏,若隐若现,引人入胜。

正恍惚间,钟声响起。循声抬头,看见更高处的钟楼。

我纷乱的思绪,在钟声里化为缥缈。我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着还是迷惘着。

我走上钟楼。钟声引我走上钟楼。

钟悬于楼顶,但不见敲钟人。钟,无人时,钟只是钟。当一个人敲响钟,钟其实就不是自己了,钟声只是一个人不可说的心绪的表达。钟承载了太多的表达,在时光里变得天空一样辽阔、大海一般深沉。钟声的余音依然在空气中轻轻回荡。钟声,给整个朝阳观披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袈裟……我没有伸手敲钟。我更想借着朝阳观上吹拂千百年的风,倾听来自时光深处的钟声……

站在钟楼,举目远眺,广润河似玉带穿城而过,河两岸高楼林立,好一个繁华人间。而这朝阳观,则像一个不露声色的隐士,隐于凤冠山之巅。任山下的世界日新月异,千变万化,他自神态自若,不慌不忙。

离开钟楼,我来到朝阳观山腰的石通洞。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建始县志》载:“石通洞在朝阳观山下,大山中空,门当山麓,穹隆如屋。入门左旋而上,逶迤曲折,可容数百人。洞顶豁开,仰见天日。它洞沮洳此独燥,它洞幽暗此独明。”故此洞又被称为“石洞通天”,是建始著名的古八景之一。

“古木萧萧洞口风,昔人曾此出樊笼。崖前况有涓涓水,好涤尘襟去效翁。”站在洞口,我脑海里闪过黄庭坚的诗句。洞之风,洞之水,在诗意里穿越时空,澎湃了几多来到此洞的人之心怀……

徘徊洞中,我不禁想到,据说抗战时,叶挺将军被押解重庆,道经建始,曾在这儿短暂羁押过。石通洞,吞吐过历史的漫漫风烟,沉郁了这一方山水的色彩。

傍晚,我循着山路回到城中。回望,夕阳正把朝阳观点亮。

再见,朝阳观。我来过。

不必说再见,朝阳观。我不曾来过,也不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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