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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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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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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为贵客

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

     清代著名诗人袁牧,在诗中写尽了春天的到来给人带来的是无尽的喜悦,更令人如释重负般不由地说一声:春天终于来了。

然而我自去年2月23日便对这春天有了别样的感触,好像春天不能再来的这样突然了,由此,我才知道山东吕剧戏迷团的盲人戏迷陈克和老师之离世给我带来的是一种伤害,这种伤害是莫名的痛!

这消息是去年的2月23日下午我听说的,事件大致情况即陈老师早晨乘公交车去参加聚会活动(陈老师与我是一个团队的),车行至动物园附近,陈老师多年的心脏病突发,一头载倒,抢救不及,与世长辞!

至今日一年已余,其实动笔写这篇文章前,我至少考虑了月余,一是怕无端惹人猜忌,二是怕对逝者稍有不公,于我恐是大罪过了,然而心底的冲动不容我深思,由此才让我想起许多年前……

那是十几年前,我与我对象天天乘坐114路公交车去做生意,每到礼拜天的早上总是能看见一位盲人也坐公交车,而且这位盲人非常健谈,口才了得,加之又善开玩笑,总能惹得周围人一阵笑声,陈老师有句口头禅,经常用在他无意中碰到人的时候:“对不起!我是个盲人!”通常他说这句话,对方也不会怪他,还是好人多啊!

我与他慢慢熟悉起来,经常见面打个招呼,有一次我们都上了车以后我问他上哪去,他说去参加聚会活动,我说我也是,还参加了很多年了,只是年轻啊得挣钱养家。紧接着他说:“你参加的年数不少,不能光在家里数年数啊,我听了对他的高谈阔论大加赞赏,及至后来时常见面,他的话令我深受教育,话虽淡如清水,道理却十分深奥。再后来我母亲也搬到天桥区泺口来,同陈老师也在一个团队参加聚会,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

之于我喜欢吕剧,不是偶然,是家承也是自身爱好!

2020年7月4日晚上,我去济南北洋大戏院去看一场戏,吕剧《龙凤面》,同时于当晚戏院门口认识了山东吕剧戏迷团的刘颖团长,对我颇为看重,且在刘团长的关照下加入了山东吕剧戏迷团,认识了许多的朋友,使我的人生更丰富多彩。

一次,我母亲对我说:那位盲人陈老师过去也是在剧团唱戏的,嗓子特别好!直到现在还经常出国唱戏,到处有请他的,也带徒弟给学生上课,有时间你们联系一下。但我母亲并不知道他唱什么戏,这倒是第一次听说,一直以来我以为他是自幼失明,唉!造化作弄人!因为我们家挨着几百米,所以经常见面,有一次去菜市场附近我看到他了,我说:“陈老师,听说你也会唱戏,没看出来啊,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就是你也加入我们山东吕剧戏迷团吧,搞的很好!每个礼拜六都有戏。”他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陈老师原先工作单位正是现在的山东省京剧院,也就是历山路上的梨园大戏院那里。之所以喜欢吕剧,自然是那年月喜欢吕剧的非常多,非常普遍,陈老师能唱上几段吕剧也不足为奇了。

陈老师与我在一起令我所自豪的是,他很听我的话,到哪去?去了干什么?他都非常爽快的答应我,例如夏天的晚上我们去村西头的万科金色悦城小区唱戏,他高兴得很。闲了,没事了,我会带上坠琴去他家里,我给他拉弦他负责唱,他嗓子出奇的好!应该是多年唱京剧煅练出来的吧。或许是他觉得这便是他最快乐的时光,他每次老早就在家等着了。还有去他家一起拍段子发抖音,他都积极配合,有时候去北洋大戏院看戏,我如果有事没去,看完戏回来,他也会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对我说:“刘颖团长夸我们了,说我们的段子拍得好!”因为当时我们拍过好几段有关吕剧的段子,他的表演功夫还是很厉害的。也有时候他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刘颖团长对我很支持,非常关心我照顾我,我不能辜负人家一片心意,一定尽量能去北洋大戏院就去,哪个礼拜六要是没去,刘颖团长在戏院老远就问我上礼拜六怎么没来呀?”说着又感动地严肃起来,我也感慨这或许就是老一辈艺术家对戏曲艺术的最真诚地流露吧。

在陈老师家里最能打动我的,包括他自己坚强生存的信念,洗衣做饭自然不在话下。我听说过陈老师是结过婚的,那时候他的眼睛是好的,也就是他是后来才失明的,而且还有一个女儿,现在估计得有40岁了吧,可惜的是他的女儿自从父母离婚后就不认他这个父亲,这皆因是听说,我做为晚辈无论如何不敢过问的。怕他生气,又怕引起他那些痛苦的回忆。那次好像也是礼拜六,我约他一块去看戏,因为是夏天的缘故,陈老师下的凉面,然后盛到不锈钢盆里,显得那一小盆面非常的多,陈老师边吃边自己就笑:“你看看显得我的饭量得有多大。”我掏出手机给他拍了一段视频,我们两个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把视频分享到戏迷团的微信群里,很多人都看到了,到了北洋大戏院以后,很多戏迷老师也满脸堆笑的打招呼:你这是吃了多少面条啊,这么能吃啊等等的玩笑话。陈老师也怪起我来:“俺说不让你发吧,你看看人家都笑话俺。”话虽如此,陈老师却不曾真生气,走进戏院他早已幸福得开心起来。

陈老师身为一位盲人,看戏当然还是靠听,一般的戏,我能了解的也会在旁边一一给他介绍,这是谁谁谁上台了、他穿的什么衣服了、几个人在台上、如何上场下场等等。但是陈老师凭着记忆以及耳朵听到的,哪里哪里唱得好,哪里是那个味儿,看到高兴处,他会非常激动地鼓掌,那高兴劲比旁边的人都明显,或者可以用手舞足蹈来形容。从戏曲知识的角度来讲,陈老师是真正的懂戏,以致于一个动作、一声唱腔,于他都相当谙熟。我把陈老师看戏入迷的样子拍成照片,发到戏迷团的微信群里,反响强烈,刘团长也颇为赞赏。

倘是天冷了,尤其天突然降温了,陈老师的遗憾之情便涌上心头。有一次因为戏院要演一部好戏,我没有打电话告诉他,而是直接去了他家,因为挨得近又顺路。一进门我便急匆匆欲将许多的话变为一句般地告诉他:“今晚的戏太好了,还是我骑电动车,你坐公交车,在天桥南那一站碰头啊?”只见他心情沉重,少了往日的激情:不行今晚去不了啦,身体这两天不舒服。我听了为他感到不快,只是我觉得可惜,但我能感觉到此时陈老师却是最为痛苦的时候,不是身体上的,是耽误了一场戏,对他本人灵魂的一种打击。陈老师有多年的心脏病,具体哪种类型,我从未敢细问,确切说不完全是不敢,而是怕引起他的伤心,一个人过,靠每个月一千多块钱度日,而且自身从不甘心去麻烦人,也许这正是他病情加重的主要因素。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这个病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喘不上气来。可怜他独自一人这么多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陈老师的家虽然在北外环附近,但有一个习惯是足以令人折服的。“小韩,你看你每次到我家来,我家里打扫的怎样啊?”我说:“行啊,挺干净的”。原来陈老师非常注意讲究卫生,家里打扫的干净利落,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院里也是不能有一片落叶,当然他自己穿的,衣服不一定多新多时尚,但绝对是干净的。这话题让他在我面前炫耀过多次,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付出的会比常人多。据他所说,他家里每周政府也会安排人过来一次帮着打扫一下卫生,买买菜,洗洗衣服,但陈老师说,人家来了只能干些大概的工作,卫生方面主要还是靠自己。同时,每次去北洋大戏院,陈老师都穿得非常干净,他生怕别人取笑他,唉!说这么多,我是不及的,所以对这些事看在眼里,也铭记在心里。有一张照片,是陈老师在北洋大戏院刚进门的那个地方照的,陈老师穿着一件得体的白色衬衣,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照片上陈老师精神十足,不似六十多岁的老人,倒像一位艺术家,更像一位诗人、一位哲人。

其实我们能想到的困难远远比不上陈老师现实中遭遇的,从他家到站牌大概三四百米,而且路上坑坑洼洼,下水道,砖块石头等等,每次陈老师都走很长时间,我曾问过他,从他家出来,他看不见,是怎么找到站牌的,他说:“数数,从哪里到哪里数到多少多少就到了。”数到多远是下水道,再数多远是电线杆等等。那次陈老师在天桥南那一站等着我,也是去看戏,我去得晚了些,非常着急,到了以后,愣是没找着他,最后在许多人后边找着了,本以为这次陈老师没来,但还是守时守约,一个人站在角落里,我说:陈老师你坐到连椅上就行,陈老师说:“我下了车就站在这里了,再换地方怕你找不到我”。如此真情,使我在可怜着一位老人,一位明明有家庭有孩子,晚年却孤单的老人。

曾经我不知道陈老师前面的道路会怎样,谁也不会料到,他会在去年的2月23日走了……

鲁迅先生说:有一份热,发一份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待火炬。(鲁迅《热风》)

陈克和老师在世用他经历的黑暗,以一份热、一份光的形式启迪了我们,坚强!许多人说年轻人不爱看戏曲,不!那是他生活在戏曲的黑暗里,黎明,就靠今天我们每一位坚强的戏迷为他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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