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存梅
第二早天刚蒙蒙亮,释放了能量的土漆倍感清爽,起床简单洗把脸,拿着菜叶包的墙雀肉,到村口与头晚约好的王三汇合。他们来到溪边山,太阳冒出头儿,山涧雾气悄悄散去,他俩抬头四处张望,寻觅野蜂目标。发现一丛野黄花上,有一只黑灰相间的大野蜂,他们悄悄把鸟肉拴在花枝上,大野蜂闻肉香味,绕了几圈,落在鸟肉上,正当野蜂贪婪啃食鸟肉,王三轻轻拿出预先准备好的一头拴有一小点红丝线,一头接着活扣的头发丝,轻轻套在野蜂肚子上,往前微微一拉,卡稳蜂腰。这个过程,快速麻利,神不知鬼不觉。
不一会,食饱的野蜂扛着一小坨鸟肉嗡嗡起飞,飞过树梢,土漆跟踪着,王三守在鸟肉旁。土漆和王三是一对久钻森林的找蜂人,这些年来,也不知道追踪扛回多少蜂窝,挂在自家房屋周围的树上,养到每年的九至十月,蜂儿满盘时,烧了下酒。后来蜂儿值钱,加之有人来跟尾,几百元至上千元钱一窝,早早就下了定金,特别是经常来村里那个陈仁,就是一个喜欢买蜂窝的。土漆和王三找蜂自有一套经验,从野蜂飞的高低来判断离蜂窝是远是近:野蜂飞得越高,离蜂窝就越近;飞得越低,说明离蜂窝较远,野蜂要保持体力。跟着跟着,野蜂不见了,从蜂飞的高度,断定在两公里以内。大概十几分钟后,王三喊土漆注意,又有三只野蜂来扛鸟肉了,先前那只,另外还有两只,他已做好标记,要土漆盯住蜂飞的方向,他超前,两人岔开跟踪。到晌午时分,他们终于在老箐口崖边一棵古杂木树上发现蜂窝。他们看好地势,到晚上去扛蜂窝,因为白天老娘(成年蜂)大多出窝去觅食,到晚上才全部回窝,老娘越多,扛回挂树上,蜂盘才会越做越大。要是白天扛,老娘找不到蜂窝,小蜂儿会饿死,扛回去也就没有蜂儿可烧了。
是夜,土漆和王三准备好两只充电电筒,一个编织袋,高一脚低一脚来到离蜂窝树几米距离的崖边。土漆在树下,射着电筒,王三将编织袋、镰刀别在后裤腰带上,双手抱树杆,几蹿上至双手够得着蜂窝的地方站稳,照着电筒光,将编织袋口上的尼龙索子留够长度,系在身边的树干上,然后将编织袋套在蜂窝上,拉索收紧袋口,用镰刀使劲一割,“咔擦”一声,蜂窝连同树枝一齐悬在半空中。
王三换了下站酸的腿,解开拴住树干上的索子,慢慢放下,土漆在树下接住。王三刚刚下树,山谷传来凄厉的声音,似哭似诉。土漆和王三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鬼哭吧?土漆扛着编织袋,王三拿着镰刀,一前一后,高一脚低一脚往回走,那声音隐隐约约,忽远忽近,总在耳边晃荡,他俩不说话,明晃晃的电筒,一直照着前方的来路往回走。入寨,两人的衣襟都被汗浸得湿沥沥的。他们将挂蜂窝的树枝卡在土漆家山墙边的那棵大桲树桠上,放松索子,退脱编织袋,各自回家睡觉。
土漆怕弄出响声吵醒婆娘,她又要啰啰嗦嗦,没洗脸脚,在堂屋里脱了汗湿的衣裤,未开灯,悄悄摸进卧室,钻进被窝。突然,婆娘把被窝一卷,让他光身在外。土漆发现婆娘醒着,知道她生气,为缓解气氛,赶紧伸手搂着她。婆娘使劲推开他的手,一跟斗坐起:“你倒是说,半夜三更去哪了?”“我?我找王三打牌了!”土漆知道婆娘不准他再去找蜂,隐瞒实情。婆娘一脚过来,土漆不防备,“咕咚”一下被蹬下床。他自知理亏,抹黑又爬上床。婆娘带哭腔骂道:“你个没耳性的死鬼,瞎话连篇!你又忘记咱妈生前的叮嘱了?!”“婆娘,我错了,都怪我满脑子糨糊,不长记性,以后不去得啦!”土漆说着,故意把自己的脑袋拍得风响。这一招真灵,婆娘不再纠缠,安静睡下。
其实,阿英知道土漆和王三鬼鬼祟祟要干啥,土漆趁她不注意,偷偷溜了。她左等右等不见男人回来,合衣躺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胡思乱想,担心他们出事。三年前土漆和王三在树上烧蜂窝,差点被雷劈了的情景历历在目……她不敢想,特别婆婆在祖宗牌位前那颤颤巍巍的祈祷,叮嘱以后不准再烧蜂窝的话语还萦绕耳畔!她在心中默默念叨,祈求菩萨和祖宗保佑自己的男人平安无事!
正当她迷迷糊糊时,听到山墙外自己男人和王三小声对话及“窸窣窸窣”的树摇声,知道是土漆王三安全回家,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土漆回家摸黑在堂屋里脱衣裤,进卧室,她在床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作声,待土漆上床收拾他。
是夜,土漆入梦,他梦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从幽谷顶上飞到他家场院边,指着他脑门哭骂,说他偷了她的娃娃,要他还……土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自己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哪会偷别人家娃娃?他想大声告诉那披头散发的女人,他没有偷她家娃,可怎么也说不出话,任由那哭骂女人追着,追着……他跑到心慌气短,脚下一滑,一跤跌醒,浑身大汗淋漓,心“咚咚”直跳。屋外传来婆娘吆喝马的声音,说不要乱跑,小心昨晚才扛来那受惊的吊包蜂蛰着。
本来昨夜睡得晚,今早想多睡会,谁想被梦搅了。起身,婆娘已将干净衣物放床边,他穿衣出来,端个塑料口缸到洗漱间门口自来水笼头前刷牙。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