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玮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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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李存梅
2.
玉莲走后，老花突然感到，孩子这回要上学了，读书来去咋个接送？三不远两不近的路程，还真是个头疼的问题！她一下理不出个头绪，越想越心烦，也没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玉莲径直往村长家走去。
村长张二牛家独门独院，三间土木结构瓦房，右边两间耳房是厨房，左边是三间猪、牛、马圈和鸡鸭鹅舍狗窝。屋后有一大片地，种着一些果树蔬菜。门前围了一个大院子，场院已经打成水泥地板。村口那条硬化路面是县里的“村村通”项目，上个月才正式通车，新路正好经过他家门前，距老花家五百多米远。村长张二牛家在石头村算得上富人了。远远看见一辆小货车拉着一些货物，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下来，张二牛拉开铁门，货车直接开进他家院子里。一会，张二牛往距离他家一百多米的社房走去。
玉莲纳闷，村长家又要干啥了？这么多人拉东西来，自己是去他家还是不去？正犹豫，突然拴在村中大梨树上的高音喇叭响了。
“喂——喂喂——喂！村民同志们注意了，县上扶贫送温暖工作组进驻咱们村，各家各户务必赶快到我家场院上，认亲家，领物资！”张二牛连续三遍高喊后，喇叭嘎然而止。听到此声，玉莲想，自己一个山里农妇先去，不好意思，得有个伴。她转身去喊老花。
此时，老花装了大半车粪，骡子套着车，拴在旁边的老核桃树上。老花刚一抬头，看见又回来的玉莲。未等她开口，玉莲抢先说：“你给听见喇叭里说啥了？走，跟我去村长家看看！”说着就动手拉老花。
老花有些难为情：“玉莲不要拖，你看我这灰毛老鼠的，咋好意思见外人？”“怕球哪样？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哪比得上那些坐办公室的！”老花拗不过玉莲，被其跌跌撞撞拖着去村长家。
一路，村民陆陆续续来到村长家场院上。一进门，只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着一个文件夹，一户户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一户两袋化肥。旁边还有四大箱衣物，村民们除了抬化肥，衣物无人问津。
当喊到王老花，老花似未听见，如木头般站着不动。张二牛补充道：“王老花，赶快过来认亲家！领化肥咯！”老花仍未有任何反应，玉莲扯扯她的衣袖：“你整哪样呢？呆了不是？叫你领化肥，认亲家啦！”老花如梦初醒，灰土土的脸上，露出来不易觉察的羞涩。她想，这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人家是干部，咋个和他认亲家？羞死人了！
老花在玉莲的推攮下，往前走了几步，她依然无所适从。只见那个中年男人向她走过来，微笑着问：“你是王老花？家中就有两人，一个六岁半的女儿杨玉苗和你！”老花不知道此人怎么会知道她家的情况？疑惑，不知该咋个回答。他又说：“我叫杨帆，县里派来的扶贫工作队员。你家是石头村特困户，我的帮扶对象。”顿一顿，他笑道：“我们真是有缘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家扶贫结对户的亲家了，有什么难事，尽管对我说。”老花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不知所措，傻乎乎地点点头。
张二牛和村中另外两个过来的男人，帮老花家的两包化肥顺一边。
那几大纸箱，装的是扶贫工作组募捐来的七八成新的童装和部分成人衣物。村民有的带着孩子，有的空着两手，三三两两围拢到村长家场院上，照名单，与县里来的几个干部认亲家，领化肥，就是没人要那几箱衣物。
杨帆与村长媳妇水芬悄悄说了几句话，村长媳妇打开纸箱，招呼大家来看看，有合适自家孩子穿的，各人来找点拿回去。见没人应，村长媳妇拿起一件粉红色羽绒服、两条连衣裙和几条小裤子塞给老花。她说：“抱着！这些好看的童装，你不要？赶快再找几件拿给你家苗苗穿！”老花被动地抱着水芬塞来的衣物，脸上露出了山里人特有的质朴笑容。她说：“嫂子，够了，那些留给别家的孩子吧！”看到此情况，村里老幼一齐围过来，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各人翻找适合自己家穿的衣物。
玉莲翻到两件大衣，塞一件给老花。半个小时后，化肥分完，村民们互相帮忙用小马车运到各家。村长和二狗帮老花家送。趁送化肥之机，杨帆陪着他们一道去老花家看看。老花抱着衣物，是惊？是喜？一路上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机械地跟着村长他们往家走。
到房后，杨帆看见那只套着车，拴在老核桃树下的骡子，他问：“亲家，这是你家的？”老花答：“是呢，刚才装粪，准备拉去地里。”“种些什么庄稼？”“洋芋，荞籽，苞谷……”。
说着，已到老花家场院上。两间红土墙撑着的破瓦房，陈旧古老，门口是一块红土场院，没有院墙，场边拴着一条黄牛在吃干苞谷杆。老花的女儿杨玉苗听到有客人声音，手扶开了一扇的门，伸头偷偷往外看。见有陌生人，也不认生，跑出来拉着她妈妈老花的手。一边与村长张二牛、二狗打招呼，昂头看看杨帆，不知该喊什么？小声问：“你是叔叔吗？”杨帆摇摇头，微笑道：“叫老亲爹！”看着小女孩疑惑的眼神，杨帆用右手轻轻摸摸她的头：“你叫杨玉苗，六岁半了，该上学了吧？”小女孩惊讶地：“老亲爹，你认得我嘎？妈妈说要送我上学了。”杨帆早就了解到此地孩子上学离家远，学前班至小学四年级都在山脚下那所寄宿学校就读。
杨帆故意逗这活泼的小女孩：“苗苗，离开妈妈去读书，你不会哭鼻子吧？”苗苗嘻嘻一笑：“妈妈整天出去干活，奶奶没有了，就我一个人在家，不哭。”接着苗苗又说：“我还在家喂鸡猪鹅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着小大人一样的苗苗，在场的大人不免有些心酸。
老花嗔道：“野丫头，也不知害羞？一边玩去！”苗苗不在意妈妈的嗔责，转向张二牛：“二大爹，大春哥哥和小虎哥哥给回来了？我要跟他们去上学！”他们说着，帮老花将化肥抬进屋里。
老花的家里，进门前半间是堂屋，后半间是她和女儿的卧室。堂屋里靠隔墙处，支着一个老式橱柜，有几个四只脚的旧木板凳，一张吃饭的陈旧小方桌，一个半新的花布长沙发。靠墙边，有一个火塘，火塘边炖着一把黑糊糊的茶壶，已看不清材质。家里就那个半新的沙发算是最好的家当了。另一间前半部分是厨房，靠面墙边有一个老式灶台，上面放着一个大铁锅；后半间原是婆婆的卧室，婆婆走了，堆一些杂物。一把扯手楼梯搭在响木板的楼口上，上面看不见堆些什么。场院边用石棉瓦搭有简易牛圈猪圈马圈，还有鸡窝狗舍。
家里虽然很穷，但收拾得规规矩矩，光滑的水泥地堂屋，打扫得清爽干净。老花将抱着的衣物往里间一放，出来拿起木凳，很难为情地招呼客人坐下。杨帆对村长张二牛说：“等等，趁今天这机会，详细了解下情况，我们一齐为亲家们制定一个扶贫计划吧。”他们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征得老花和村长张二牛意见，圈养小肥羊。羊羔和养殖技术由杨帆到县里与牧业公司联系提供，采取公司＋农户的养殖方法，羊出栏由牧业公司收回。具体如何操作，待牧业公司派人来指导。牧业公司王总是杨帆的表弟，杨帆知道这种养殖方式最适合山区农户，说回去就联系人来落实这事。
有这等好事，村长张二牛和二狗高兴得心花怒放，并央求杨帆协调，他们村在家的劳动力都来养羊。就地取材，羊饲料可用自己地里种出的粮食作物配制，羊粪又用做种地的肥料，综合利用，生态环保。
扶贫工作组临走时，杨帆向老花摆摆手道：“亲家，安心等着，等联系好会有人来指导你们如何养殖的！”。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