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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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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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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叔叔

   我从没有想过要写傻大的(方言:傻叔叔)。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在梦里见到他了,傻傻的傻大还是那个样子,穿着奶奶给他缝制的中山装,衣服干干净净的,短短的头发,一双穿了许久的布鞋上依旧有许多的补丁。

傻大什么时候生的我不知道,死的时间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07或08年,我记得他的名字:李鸩。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给他的七个孩子都起了带鸟字旁的名字,希望他们可以飞。爷爷是有文化的,是读过私塾的,毛笔字也写的非常漂亮,而且爷爷还是酿酒的大师级人物。可他的七个子女都在农村,都是农民,生活的都非常艰辛。傻大是最小的一个。

小时候我听奶奶说,他变傻是因为闹饥荒的时候,傻大得了病,没有药治疗,奶奶就拿了一种叫“牛和丸”的土药给他吃,结果吃多了,变傻了,非常非常的傻。傻大除了能自己穿衣服和吃饭,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整日就在村里游荡,嘴里有时候也哼哼着别人听不懂的曲子。在他非常高兴的时候会喊我们一声:俺侬(方言:闺女、丫头)。

傻大有时候会捡别人的烟头抽上几口,爷爷见到他抽烟是必定要狠狠的打他的。记得有一次,傻大躲在奶奶晒在外边绳上的被子里抽烟,把被子烧了,爷爷就用一根挑稻子用的担绳狠狠的抽他,把他的嘴打出了血,身上抽出了许多很深的伤,一道一道的流着鲜红的血,傻大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任由爷爷抽打,一句话也没有,真的纹丝不动。

奶奶一边帮他用棉花蘸了酒给他擦拭,一边不停的用手戳着傻大的头说:你怎么不死呀,你看你活着可受罪,老天爷让你来人间干什么,来了就受罪.......,这个时候的傻大却在嘴里轻轻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爷爷、奶奶最后几年老了,没有办法自己单独生活了,我的父亲就和几个叔叔商量着将他们轮流抚养,傻大最后是跟了我们一家生活,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由几个叔叔们一起轮流抚养。


我的父亲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毛笔字也还是会写几个的,傻大跟了我们一家后,日子就过的更加艰难,他就想着和村里的领导干部说说,看看能不能让傻大享受一点低保、救济,给办个残疾证之类的。

我的家庭当时非常的困难,困难到什么样的一种地步,现在实在是不愿意去回忆的,那种生活真的不是人过的。

91年发大洪水的时候,我家的三间大草房子给淹倒掉了,所有的庄稼全部绝收。我清楚的记得房子倒掉的那个晚上,母亲凄厉的喊叫着我们兄弟三个的名字,让我们快点跑,洪水把家里的一坛子菜籽油冲在水里到处飘荡,金黄的油染上了在水里游泳的一群鸡的身上。看着慢慢倒塌的房子,母亲绝望的说:这怎么弄呀,三个小孩饿死了怎么办呀,李鹗(父亲的名字)、李鹗,你讲这怎么弄呀.......父亲并不作声,只是看着倒塌的房子,偶尔捡起一些漂浮在水中的物品。


   洪水过后,父亲用稀泥和几块泥巴做得土砖垒砌了两间只有1.5米高的土房子,在别人的的眼中那就是连茅厕,几个月后在两间茅草房子的旁边父亲又用纯粹的泥巴垒砌了两间更矮的草房子,用来养兔子。就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们一家住了整整十年。洪水之后政府救济了一些米。又向邻居借了许多粮食,这些借的粮食直到08、09年左右才还清。


傻大死的时候我不在老家,父亲执意让傻大去火葬,我的姑姑们都非常的反对,但是父亲这次谁的意见也没有听,他说:让傻子这辈子享受一次国家政策。

最后镇民政的车子将傻大拉去了火葬厂。父亲找了几个人把他的骨灰埋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傻大的坟地在哪里,也从未去给他烧过一张纸。傻大就这样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也不会在那个贫穷、落后的淮河边的村子里到处游荡了。


这就是我最小的叔叔,傻大。偶尔会喊我们一声俺侬的傻大。


李多善


2016年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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