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发旺
(一)
1936年10月。
虽说红军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突破乌江天堑、激战腊子口、翻越六盘山、冲破层层封锁,扫清重重障碍。然而,他们在革命最危机的时刻,在无尽的征途中要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长征路上所经受的艰难困苦是罕见的,他们所彰显的勇敢和坚毅是人类奇迹的典范。崇山峻岭,道路崎岖,艰难险阻,在层峦叠嶂的褶皱深处连续转战奔波,面对国民党军的围追堵截,具有钢铁意志的红军也感到了疲惫。
但是,红军必须要狠打硬拼,只有渡过黄河才有新的发展战略目标,把保护红军主力渡过黄河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红一军团直属骑兵。
10月2日,红军攻占会宁县城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做好阻击战斗准备,迎接新的更加残酷的战斗。
不出所料,盘踞兰州的国民党新一军军长邓宝珊电令扼守定西十一旅旅长刘宝堂,要其率兵必须“夺回收复”会宁县城,截断红军主力渡黄河的部署。
红一军团直属骑兵选择会宁西岩山及范家坡设卡阻击战场,斩断敌人的穷追猛打,确保主力部队安全渡河。
(二)
10月3日上午11时,刘宝堂部赶赴西巩驿镇曹家河畔村(今属定西安定区,距会宁县城10华里)休整部署后,直奔会宁、范家坡,与担任阻击任务的红一军团直属骑兵二团发生激烈的交战。穷凶极恶的刘宝堂凭着武器精良、弹药充足,外加十多架飞机狂轰滥炸,对骑兵二团进行猛烈攻击。由副旅长郭震台和二团副团长张铭注指挥,兵分两路扑向范家坡红军阻击阵地,彻底包围了红军直属骑兵二团的全体战士。
红军战士利用有利地形及深挖特殊阻击战壕(长100多米,深2米,每隔6至8米能容纳两人的作战地坑)依山形成一个半圆弓形,朝两个方向同时进行射击的掩体共分三层,一次次躲过了飞机炮弹的袭击,一轮又一轮地激战已有红军负伤,关键时刻与西岩山王家堡子设立的临时指挥部断线失去联系了。
同样,临时指挥部的指战员焦急如焚,电报发不出去,侦察兵通信员接二连三派出去的人无一返回,前线战斗的紧迫感令所有人焦灼万分。
忽然,敌机俯冲旋啸投下更多的炸弹,因为范家坡及西岩山上树木稀少,低处尽是一片片粮田,粮田收割完毕,原野显得十分空旷。加上几天内都是响晴的天气,这就给敌机创造了绝佳的空袭机会。十几架敌机大显身手,炸得范家坡火光冲天,土柱如林。范家坡杀声四起,轰隆隆震耳欲聋,子弹带着哨音在耳旁穿梭,硝烟弥漫着山坡,红军战士利用重火力掩护有序撤退西岩山。
西岩山,山高坡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红军在艰苦的战斗环境下对敌人进行有力的还击。直到下午,刘宝堂率领全旅,利用飞机大炮集中火力,战领了西岩山前沿阵地及王家堡子临时指挥部。危在旦夕,东岳庙内所设临时医院伤员亟待转移,刻不容缓。红军有序重整旗鼓,排兵布阵,火速撤离东岳庙内的19名伤病人员及临时指挥部土堡内全体指战员。然而,因敌众我寡,敌人进行多次疯狂反赴,红军补给弹药告乏,战斗一度陷入危机状态,红军直属骑兵二团陷入敌军包围圈中,危机四伏,情况非常令人担忧。
(三)
10月4日上午,天气突变,乌云密布。红一方面军一军团代理军团长左权、政委聂荣臻接到增援会宁命令,立即率红一师、红二师900多红军,从静宁县城的界石铺连夜赶来增援,红十五军团七十三师师长赵凌波、政委陈漫远率领红军部下从会宁县北部郭城驿赶赴增援。下午2时多,红军里应外合的反击战彻底打响在西岩山。土堡上空低垂云层似乎在积蓄着暴发的力量,土堡仿佛如“嗖嗖”待燃的一堆火药,堡子上空潜伏的黑云居然敲响了王保堂的丧钟,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残酷战斗,在解放战争史上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敌人为了截断我军北渡黄河,倾注了充足的武器,调动了精锐的部队,围追堵截,天上炸,地上堵。令刘宝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如钢铁堡垒的红军,攻而不克,战无不胜,不怕苦不怕死的战斗精神,让国民党军闻风丧胆节节败退。如今红军的首要目标是夺取王家堡子消灭刘宝堂及其残余。
午后,红军组织力量进行有序集中火力,对王家堡子进行轮番强攻,战斗持续到下午接近6时,土堡还未拿下。
西沉的太阳跌入山巅,远看苍山如海,近视残阳似血,整个西岩山像泡在一片血红中。敌副团长张铬注带领二十余名强兵良卒疯狂展开探路突围,令张铬注出乎意料的是在土堡50米之外早已埋伏着红军战士,充分做好夜间总攻。
总攻的命令已秘密传达到每一位红军将士。总攻前制订了两套作战方案,其一:布置口袋阵,关门打狗,将通往土堡的洞穴基本挖通,或许当晚深夜就是爆破毁灭土堡的最佳选择。
其二就是采取重火力实施强攻,土堡以外设下三层伏击圈,号角一响,堡门一炸,炮弹齐发,把土堡炸个底朝天,然后缩小伏击圈,切断所有溃逃的路线,如猛虎下山一举歼灭逃跑的敌人。
已经焦头烂额口焦舌躁,精明狡猾的张铭注临死前亲眼目睹了红军在西岩山布置的战斗场景,无形的虎口,令他毛骨悚然。其实摆在他面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两条路供他选择,一条举手就擒,一条就地正法,他心里明白假装糊涂,他多么想变成蛇鼠打个土洞钻进地域保命。这份非凡的痴心妄想做鬼也难能变成现实,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能在死亡来临之时还在玩弄鼠躲猫猫的游戏呢?
要闯关口探险情就得面对死亡摊牌,当然这些道理他懂,他侥幸的想再赌一把,张铭注在生命没有终结的前提下,多么想给堡内的刘宝堂通个提高警惕的风,报个严加防范的信,但是……但是一切都悔之晚矣,生命被冷不丁飞来无情的子弹画上了句号,被埋伏的红军全部击毙于土壕前方,迎接张铭注的是战前一命呜呼,直接尚享。
天色擦麻时,战斗十分惨烈,敌军伤亡惨重,力不从心,但仍然占据着王家堡子及西岩山前沿阵地。颓丧透顶的王保堂如困兽一样守着土堡,但是他要收剿红军的希望之火被凉水浇灭了,情不自禁的打着寒颤,从钻进堡子的那刻起,他情绪烦躁,坐卧不宁,内心无限窝囊,昔日的飞扬跋扈荡然无存。时不时堡外传来心跳肉颤的枪声,让他心惊胆寒,魂不附体,即使红军不动枪火,困上三天三夜,叫你连屎都吃不上。
为了不动摇军心,心虚的王保堂继续在堡外堡壕周边加强火力布置,仍然负隅顽抗,土堡是他的“护身符”要与土堡共存亡,不然做鬼心不安。
不过摆在他眼前仍然有两条路供他选择:一条是夹着尾巴举手投降,一条是继续顽抗守堡为王。两条路他都不会选择,王保堂当然要发挥手中强火力压制对方开路,边撤边反击,躲过枪林弹雨逃之夭夭,这是十分靠谱的决策。
据说孙子兵法里有一款是“三十六计跑为上计”临危不乱,抱头鼠窜,如何样能安全逃命也是一门值得研究的战术。王保堂在不断的研究与斗争中剜心剔肉般较量着煎熬着,内心像小火温柔慢炖,滚汤肉烂般难挨难受……
(四)
10月5日,刘宝堂重新组织国民党残余势力,由一团副团长孙竹林携带火炮、手雷、重机枪掩护,一团团长陈国宾率重兵向红军阵地再次发起了总攻反突围。已经屁滚尿流的刘宝堂使出全身解数,未能挽回败局。他深知在西岩山身陷绝境,叫天天不应,喊地地无声,求救的援军路途太远,遥遥无期,除了远处的高山,地上的土堡,低垂的乌云,四面楚歌,一无所获。
王保堂细思极恐,不停地伸手挠头,握拳砸腿,怨气冲天,骂骂咧咧:他妈的逼,发一个调遣电令是那么容易,求一个援兵比蹬天还难,他妈的蛋都是些怂包,王保堂啊王保堂,这颗软蛋何必硬碰钢铁般的红军战士呢?不但看不到一线生机,明显变成垂死的挣扎,没有任何撤退可言,再无药可救也。
他颤巍巍地在铁桶般腰围处用右手摸摸冰冷的短枪,真想一枪毙了当时在电波调谴传令的那个王八蛋,老子真的命丧西岩山,阴曹地府也要秋后算你的老账。
他感到事态恶化,七上八下,无限心酸,为了保住瘦命,刘宝堂恼羞成怒,面目狰狞如困兽豺狼,提枪督战,必须要心狠、手辣、页子麻,要挑战极限。
随着红军冲锋号角响彻西岩山谷,王家堡子顿时弥漫在火海与硝烟土雾之中,红军阻击包围战的序幕全面拉开,增援力量排山倒海,势如破竹。随着一声巨响,王家堡子炸开了一道豁口,喊杀声似水泼向土堡,雷霆万钧。双方的重火力把西岩山烧得像滚烫的胶锅。刘宝堂及部下惶惶不可终日,逃命要紧,在重火力的掩护下,在肉博与刺刀的撞击声中,刘宝堂像败阵的乏狗,带领残卒像鬼一路潜逃至定西老巢,其他残余势力被红军一举歼灭。
红军拿下会宁县城,用胜利迎接一、二、四方面军在会宁的会师,为长征红军主力部队会师扫清障碍,确保红军主力从靖远虎豹口渡过黄河。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五)
遗憾的是,西岩山这场阻击战斗中壮烈牺牲红军战士139人。红军将士众志成城,一场可歌可泣的西岩山阻击战斗故事刻骨铭心,一曲苍凉悲壮诗篇感人肺腑。他们用生命和鲜血诠释了今天的幸福生活,昔日荒凉凄楚的西岩山是今日红色文化的符号。传承红色基因,汲取前进力量。来到烈士陵园缅怀先烈,看到那些矗立的土堡,堡子墙体上的弹孔痕迹,堡子周边清晰的土工战壕,昔日的战斗画卷历历在目……
向长眠于地下的革命烈士致敬,你们的精神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