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冷的风夹着年味吹向我,我站在家门口的水泥路上,呆呆望着天空。今年终于回老家过年了,我的思绪随着风飘得好远好远。随着一声“谢谢”我转眼看向前方,只见父亲递给眼前一位捡破烂的阿婆100元钱,阿婆满眼谢意,父亲满脸喜悦。原来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并没有抹掉父亲骨子里的善良,我曾经因为生活的苦痛彻底否定了父亲的所有好与不好!“父亲……”我的心一颤,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好呢?
“飞飞,去北关喊姥姥过来吃包子,我包的牛肉包……”母亲在喊我,声音多么清亮、有力,许久没有听到母亲声音里的幸福了。“好,我这就去……”一路上我蹦蹦跳跳往前走,一会儿转眼看看村里的老房子,一会儿转眼看看飘零的杨树,家乡于我还是最暖心的熟悉与亲近。
还未过马路,就看到舅舅家大门上的“福”字喜盈盈地闪着红光,姥姥穿着她最爱的那件紫底红碎花的大棉袄在门口的木椅子上坐着,她的背有些驼了,皱纹也已经很深了,只见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出神。“姥姥……”,“俺的宝贝外孙回来了”,姥姥的脸上瞬间绽放了一朵月季花,明媚而又绚烂。小时候父母在外做生意,我和姥姥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跟姥姥的感情一直很深。此刻,我的心真的好温暖,好久没有抱抱姥姥了。“呦,飞飞来了,多少年没见你了,你爹妈回来吗?”“都回来了,舅,家里包了牛肉包,让我过来喊你们去吃饭呢!”不记得那天我吃了多少个包子了,但是那份温暖与满足我却始终记在心底。
年三十的晚上,舅舅准备了好大一桌子菜,有好多我爱吃的,也有好多母亲爱吃的,他还特意拿出了珍藏了好几年的古井贡酒。舅舅和爸爸的酒量一般,加上难得相聚,很快就醉意朦胧了。“哥,我敬你,咱兄弟俩再喝一个……”舅舅又给父亲倒了一小盅,喝完,舅舅把酒盅放在桌子上,点了一支烟,深深吐了一口气,“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年,苦了孩子,也苦了咱老娘啊,飞飞姥年年盼年年等,长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叹气……”“唉!谁说不是呢?年年不剩钱,还欠钱,唉!”母亲的叹息声是我听过的所有叹息声中最沉重无力、最哀婉悲伤的声音,母亲先是红了眼眶,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泪来。“都怪我啊!”父亲开始自责起来,舅舅又给父亲倒了一盅酒,父亲一饮而下,竟也湿了眼眶。
透过父母湿润的眼睛,我又看到了前几年在出租屋过年的悲伤与无奈。那时候每逢快过年时我都会听到父亲说“今年过年不回老家过年了,明年一定回老家过年!”刚开始我对明年回老家过年还深信不疑,后来在听了两次、三次,很多次后,我的心已经麻木了,我甚至开始怨恨父亲。母亲总是在出租屋不大的空间里,整理洗晒好的衣服,择菜和面,规整废纸板,也是在那时常听到母亲的叹息声。“唉!今年又不能回家看看你姥姥啊!啥都不亏欠,就是亏欠你姥姥啊……”“唉……”也是在那个时候分外地觉得两位母亲是多么不容易啊!那几年,母亲的脸总是被多云的天气所覆盖,看不到光芒,但是阴霾却没有完全外露出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可总是看不到希望。父亲每日饮酒,在微醺微醉中麻痹自己,在烂醉如泥中麻醉生活。母亲和弟弟每几个月打工挣的钱总是被父亲拿去做所谓挣钱的生意,最后总是血本无归,然后他继续在酒精的陪伴中等待母亲和弟弟打工的辛苦钱,然后再去做他这一次一定挣钱的生意。日子在这种循环往复中变得愈发绝望,而父亲并没有改变的样子。虽然有时我还是会劝他,劝着劝着我自己都哭了,而父亲也留下了滚烫的眼泪,并下定决心要好好干。但是泪干了以后的日子里,他依然还是如此,他不甘心打工,又抹不开面子,生意又不能好好经营,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本来可以越来越好的小家庭却越来越破碎不堪,我的心难受极了。
我有时觉得我真的太不幸了,我为什么有这样一位父亲。“飞飞,别怪你爹,他其实心里很疼你和弟弟……”“飞扬,开心点,高兴点,你是娘心中的太阳,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在经历了生活的苦痛后,母亲依然保持对生活的热烈,因为母亲的这份坚强和阳光,也让我在生活的低谷里从来没有放弃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飞飞,爹对不住你们娘几个啊!”“都过去了,爹,咱们家今年不就回来过年了嘛,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对,咱家肯定会越来越好!”这一刻我看着父亲,心里的所有怨恨都消失了。
窗外月光皎洁,这是之前的出租屋里看不到的星光。
挥手和姥姥、舅舅告别,我打了个寒颤,起风了,我裹了裹衣领,朝家的方向走去。纵有疾风起,人生永不言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