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男孩

鹰扬高中是个申请民办性质的高中，然而并没有正式审批下来。自从单位领导的安排和交代，徐科长这几天茶饭不香，脑子里拼命的在想着有什么样的办法能够达到两全其美？既能符合政策也能完成领导的交代。这个不是普通高中招生，而是职业高中招生。尽管政府鼓励发展职业教育，但老百性不卖帐，还是拼命的把自己的孩子往普高里挤，而造成职高招生困难。

省主管部门也了解这方面情况，于是就给每个地市下了普职比，即普通高中与职业高中的招生比例数为6:4，并作为对各地市分管教育机构年度考核的重要指标，然而这件事却是让徐科长感到十分头痛。

眼下若是堵她们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顺水推舟，找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这徐科长的脑子还是真的听灵便，人还蛮聪明，还真让他想出了个颁发。

他告诉易婉旵：“这学校的审批，我们必须要按照相关的规定来。没有经过主管部门的审批批，就是不容许招生，这点上是没得商量的。不过，我也看到了你们办学的激情，我想，该支持的还是要支持。这样吧，你们先挂靠民办高中。给你六十个招生计划，学生的学籍先入民办高中的学籍，在学校里你们可以独立教学，独立管理，挂靠的民办中学不参与你们的经营和教学管理。你看这个怎么样？”

徐科长说的那家民办高中是地方招商引资项目，学校圈了一大块地，学校的教学质量却是不行，在此背景之下这家民办学校搞了个双重学籍（普高、职高），因口碑原因这个学校招生还是很困难的。这家民办学校的老板说，学校没什么生源，有想法要把学校用地属性改为商业用地，然而这个土地改性的问题传到在校学生家长们的耳朵里，因而上访不断，主管部门对此也是大伤脑筋。

易婉旵听了微微一笑，她说：“徐科长，你最好改个姓。姓高！我知道，你满打满算的这是双保险。既是职高又是普高；既能培养社会所需要的技术人才，又能够满足学生家长们要求参加高考的需要。还可以提高职普比。三年后我们兑现不了协议，学生家长找不着你们。职业学校吗，主要是学技能，而不在高考；如果，我们的学生考得好，你又有话说了，你们是在支持民办教育，改革、创新，兴办一块“实验田”。对下、对上都好交待；对里、对外都说得过去。行，就按你说的办！”易婉旵也清楚，她来这里就是要个“名份”，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不过，你们的教学计划要报给我们，我们要全程跟踪。另外‘鹰扬’的校名你们就别对外宣传了，以免混淆视听。”

易婉旵心想：全局分析上这徐科长想的还真细，不亏是干领导的人。

“既然这样，我们要参与全市统考。市里组织的一些教学活动也要通知我们参加。‘鹰扬’作为激励，我们不好放弃。”易婉旵既要享受教育的公共资源，但她还要留有自己的底牌。

“还有一个忘了说的条件，你们要给挂靠的哪家民办高中交点管理费。”

“行，随您。”易婉旵未经思考地回答的干脆。

“那好吧，就这样。我们要不要签个协议？”

“您理好，我签字！”

协议达成了。

记得以前有一篇文章叫“松树的风格”，里面说到松树的“原则性”和柳树的灵活性“，徐科长把“原则”和“灵活”用到了极致；易婉旵呢，同样采取“原则”和“灵活”，获得了“名正言顺”。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叫“双赢”！

徐科长这次成功的完成了领导交待的“便宜”行事，易婉旵自然也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老话说，只要心诚，石头都能开花。一个暑假，易婉旵黑了，也瘦了，假期的努力不但完成了招生计划，还超招了十人。

招来的这六十名学生学习成绩参差不齐，就好比以前的工农兵大学生，有工人、知青、复员军人、初中生，还有高中生等等。

对这六十名同学在报名时时符合原先设计的预案。易婉旵统计了一下，一半学生属成绩比较好的，这部分学生总分虽然不高，但单科成绩突出；一半学生成绩中等，基础知识还算牢固，但运用知识的能力似乎是有些薄弱，应付一般的课堂考试还行，若是遇到像模拟考、统考、升学考试很明显地表现出力不从心。再加上这部分学生的学习习惯、学习方式、生活方式等都不是很规范，偏科生在总分上是自然考不出好的成绩来的。还有就是超出计划的十人，易婉旵感到这些学生虽然成绩较差，但他们的智商都还不错，肯吃苦、想读书，生活能力很强，潜力还是有的。就看是怎么引导这部分学生了。他们的家长虽然没有提出承诺考上大学的要求，但易婉旵能从这些眼神里看出他们内心为人父母的那些渴望！毕竟都是想望子成龙，通过高考来改变人生的命运！

通过这次假期的招生，家长们认识了易婉旵，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家长们似乎欣赏她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毕竟是个新学校，一切都是空白的，但又担心她能不能拿出武松的本领。

心诚则灵，易婉旵这个“鹰扬”高中终于开学了。学校位于濡须河畔，是易婉旵一个朋友刚创业时的一个小仓库。经易婉旵一一改造，教室、寝室、食堂、操场，还有一个室内活动场地都在一个院内，安全、静谧。

九月一日，她，一走进教室，首先就开始了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我叫易婉旵”。

“知了！”随即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吃，吃”笑声。

“对！蝉也叫‘知了’。不过，我这个旵是上日下山，是“山上的太阳的”的意思，叫‘知了’的虫字旁的婵，两个字同音不同意罢了。”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易婉旵轻轻地哼了起来。同学们太熟悉，太喜欢这首歌了，一下子仿佛回到了童年，勾起了美好的回忆和遐想，情不自禁地都跟着唱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时间，教室渐渐安静下来后，易婉旵说道：“今天，我们大家都是第一次认识。同学们之间还都不熟悉，我对大家也还不十分了解……”易婉旵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颗“子弹”射向黑板。第一天就给易婉旵来了个下马威，面对这个情况她易婉旵会怎么办？

“谁？是谁？”同学们东张西望。坐在教室里后排座位上一个胖胖的男孩低下了头。他是用橡皮筋做成的弹弓，用纸折成的“子弹”，在教室里打着玩，不小心地把自己制造的“子弹”射向了黑板。

沉默！整个教室静悄悄的，老师要发火了。

“哟！还有飞毛腿导弹啊！”易婉旵轻松地笑的说了一句。

此时班级里的同学们松了口气，都笑了起来。

“看来，我这大脑‘雷达’，不仅要搜索在座每位同学的学习、生活信息，还要时刻做好准备捕捉‘导弹’信息的准备了。”易婉旵用平静的眼光扫视着全班每一个同学。然就在同学们脸上还挂着笑的表情的时候，突然，她的表情冷不丁地一下子严肃起来：“这里是教室，这里是课堂，是读书学习的地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而且这种‘游戏’危险性是很大的，万一伤着他人的眼睛怎么办？今后，我希望我们班级这里不要再出现这种类似的情况，刚才是哪位‘射手’？下课后请你主动到我办公室去承认错误。”

“报告，老师，听说‘鹰扬’高中没批下来，是黑户口。”这时一个男孩自发地站了起来。

“报告，老师，我们自己心里都没底，您怎么承诺我们就能一定是考取大学？”班级里的一位女同学嗫嚅道。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面对同学们提出来的问题，易婉旵并没有正面现场给予回答，而是同样提出问题：“同学们，如果把我们和我们这里的一中、二中的同学相比，谁更聪明？依我来看，我们并不比他们笨，也不比他们蠢。既然不笨，又不蠢，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时的易婉旵停顿了一下，眼光在同学中扫了一遍说道：“我们追求的目标是高中毕业证书还是大学毕业证书？同学们应该都是很清楚。不管是黑户口，还是红户口，能够考上大学的就是好户口！”

“刚才有同学说，考大学心里没底。我也看过你们的过往的成绩，也走访了你们曾经的初中班主任，又对你们进行测试，应该说，我心里有底，充分的有底！大家来到这里，是什么原因来？为什么来这里，我想各位同学自己都是很清楚。既来之，则安之。我都有信心，在场的每一位同学们更应该有信心。我的信心是你们六十名同学，没有一个掉队的；六十名同学都能在这里圆自己的梦！”

“哗”此时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

“为了青春，为了理想，我们踏实眼前，志在‘鹰扬’！”

“踏实眼前，志在鹰扬”同学们大声回应。

“士”可鼓，不可泄！“势”行成，挡不住。

开学第一天，达到了予期的效果。易婉旵内心很高兴，但当务之急是她要尽快去找那“导弹”男孩。

“导弹男孩”叫吴军。圆圆的脸，戴一付眼镜。

中午放学前，站在办公室门前的吴军踌躇很久，终于鼓起自己的勇气轻轻地敲了敲门，大概是紧张，他却怯生生地喊了声：“知了老师！”

“哦，吴军吧！”易婉旵大大咧咧地，不在意喊她“知了”老师这些细节。她走出办公室，对吴军说：“走，到你爸爸公司去。”

吴军爸爸是吴援朝，他的公司所在地离城区有一二十里地，是三路公交车的终点站。

“鹰扬”学校正好是三路公交车的停靠站点。上车后，坐在易婉旵旁边的吴军主动向老师承认错误。他告诉老师，自己有个好动的毛病，父母也带了自己看了很多医生，都没有什么效果。吴军嘴上说着，两只脚却是来回轻轻地提着前面座椅的椅柱子。

易婉旵听了后随即便是抓住他的双手，鼓励他说：“别着急，我们共同努力来克服这个毛病。”

公交车过了两站，中途上来一位老大爷。吴军连忙起身让座。老大爷大约八十多岁，坐在座位上咳个不停，站在旁边的吴军竞阴错阳差地用手轻轻捶着他的后背。说也奇怪，随着吴军慢慢地敲打，此时这位老大爷竟然不咳了。下车时，他摸了吴军的头，又拍了拍吴军的肩膀。

易婉旵也对吴军投以赞许的眼光。

二十分钟后，当南巢市生物资源股份有限公司的牌子映入易婉旵的眼帘时，她看到了一家现代企业的气派。吴军把她领到了二十二层大楼的第十三层，走进了大约有三四百平方米的大厅。大厅分成若干个区间：有电脑室、制图室、遥控航模室、三维动漫室、机器人工作室等现代科技应有尽有。在两张乒乓球桌上，吴军操作了两个机器人击剑、踢足球表演。

“这机器人是你做的？”易婉旵好奇地问道。

“是我们这里几个博士生帮他完成的。”声音从易婉旵身后传来。

谁？易婉旵问道。

“爸爸！”此时吴军大声的喊了一声。

“哟，吴总！”易婉旵转过身，看见一位精壮的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推着小平头。

“我叫易婉旵，是吴军的老师。”

“有幸认识。欢迎吴老师。不知是遗传因素（我也好动），还是我的工作性质（捡、拆、装）的影响，吴军这孩子从小就是喜欢不安分，好动。我曾经一度怀疑是否是好动症，然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没办法，我就在公司这里给了他这么一个空间，让他在那瞎鼓捣鼓捣。”

“我看吴军没什么问题，有些行为需要慢慢纠正过来，随着时间自然的养成习惯就好了。现在学生就是动手能力太差了，您这样做，我认为很好，也顺着孩子的天趣来发展！”易婉旵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吴总迭声不断后，又盛情邀请说：“易老师，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公司，我带你到公司里转转，参观一下怎么样？”

“好哇，一年几千万的利税，南巢市及省里挂名的纳税明星企业，我也正好借助此次机会开开眼界，好好学习。”

只见吴军开着电瓶车，在这占地一千多亩的公司里缓缓而行。一路上，吴总向易婉旵介绍了自己的经历和公司成长史。吴援朝十多年前，从部队转业回来，在一家工厂当车间主任。后来企业改制后，他离开家长跑到外地南方一线城市打了几年工，回来后靠捡破烂起家，最后创办了这家当地赫赫有名的生物资源公司。

他们参观了公司的科技馆、图书资料馆、研发中心、工厂车间后，易婉旵提出了要求：“吴总，在这里看到这么优秀的企业，看的我都想来这里工作，不知吴总愿不愿意接受。”易婉旵那会说话的眼睛盯着吴总。还没等吴总开口，她紧接着又说：“不过在来之前，我有两个要求，不知吴总能否答应？”

“你说。”

“一是、我想请吴总给我们班级的同学们作一场场艰苦创业的报告；

二是吴军的工作室是否可以再扩大一些空间，成为我们班级学生的校外活动基地。”

“没问题，成交。”吴总和易婉旵双手击掌。

原来易婉旵是有备而来！

正好是午餐时间，吴总说：“易老师若不嫌弃，就在我们这里吃我们公司的工作餐。”

“好啊！我就喜欢吃工作餐了！”易婉旵一口答应。

走进餐厅，哟！宽大整洁、窗明几净。餐厅里穿着工作服的职工和吴总频频点头，打招呼。现场展示的几十个品种的菜肴和主食，让你眼花瞭乱，无从选择。

“中餐是免费的，管吃，但不容许浪费，若是出现了剩多的饭菜，是要被罚款的。”

这里的工作餐易婉旵吃的十分饱。仅仅一个中午的时间，让她易婉旵得到了两个收获，这时她的心情能不高兴？

下午放学前，吴军在全班同学面前不但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还给大家讲了一个自己的小故事：由于好动，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天晚上做梦，抓痒。抓着，抓着，总觉得不过瘾，直到一巴掌把他打醒，原来他抓在和他同睡的老爸胳膊上了。

“轰！”听到此处的同学们都乐了，并热烈地鼓起掌来。

这时的易婉旵也忍不住笑着说：“吴军，你再告诉大家一个秘密。”

“我有个自己的工作室，也欢迎同学们参观我的小世界！”

“同学们，大家想不想去看看吴军的工作室？”

“想！”

“那好，班级会安排时间去参观的。不过，在这里首先要给大家布置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易婉旵有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接着说：“也就是从今天——1998年9月1日起到2001年高考前，每位同学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

“啊！”闻言后的全班同学都是一个表情，张大了嘴。

“三年后的今天，当我们步入大学殿堂时，翻阅自己记录高中阶段学习、生活学习的每一天里的点点滴滴，将来大家会感谢自己记录曾经的青春美好时光，且是乐在其中。同学们，愿不愿意？”

“愿意！”教室里掌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