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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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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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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光彩

我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患上了面瘫,俗称“小中风”。在县人民医院中医科接受针灸治疗,可半个月后,效果并不太理想。随后一半个月,我转到县中医院治疗。出院后,我的面瘫似乎已经痊愈。可我明白,左脸肌肉依然有点僵硬,伸长嘴巴时,左脸有点变形,左眼也变小了些。我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

四年之后,我的身体再次出现了状况:每天下班回到家里,觉得累极了,总是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不愿动手干活。每天早晨,感觉眼皮很重。有时候下乡检查工作,坐车越过山岭,一番颠簸之后,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头痛欲裂,胸闷难受。我当时没有在意,只是认为那段时间工作太忙,身体吃不消,提出抗议罢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忽然发了一次高烧,县医院检查化验结果显示:有些许血尿和蛋白尿。医生说:“估计你的身体有结石。”可通过B超检查,却没有发现结石。医生说,可能是隐形的结石在作怪,导致了血尿。

我在县医院接受治疗,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便完事了。可我的腰时不时隐隐作痛,特别是干完粗活之后,腰疼得更加严重,有时甚至难于直立。我觉得肯定是身体的某方面出现了问题,才会有此状况。我再次到县人民医院找到一位内科医生,那位医生是我高中时的校友,我们相互认识。校友听了我的情况,建议我到市级医院肾内科专家门诊找专家看病。

市级大医院,挂号大厅人头攒动,人山人海。我好不容易挂了一个专家门诊的号,便坐在门诊候前候诊。给我看病的专家姓陈,是一位年老的女医生,年纪大约六七十岁。陈医生和善慈祥,不像县级医生那样眼高手低,态度不好。她不厌其烦地问了我的情况,并叫我躺在临时病场上,按压了我的腹部和腰部,细心地量了我的血压。她说:“你的血压高!超出了正常的范围!”陈医生开了化验单,嘱咐我如何到有关科室进行化验,教我如何取化验单。我拿到化验单交到陈医生的手中,她阅后说:“你得的是肾炎,需要好好吃药治疗!”

“陈医生,这种病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我焦急地问道。

“大概需要两年时间,并且,你要长期服用降压药,控制好血压!你的病跟血压高有很大的关系!”陈医生平静地说。

“两年!血压高!”我大吃一惊,我做梦也没有料到,这种病竟然需要两年时间来医治!我更没有料到,我正当年轻,怎么就得了高血压呢?我的亲属并没有高血压呀。那时,我的父母亲均已七十高龄了,身体依然很硬朗,他们并没有高血压呀。两年时间治疗!真是太漫长了!

两年之中,我每月往返于市县之间,问诊、化验、取药,每个月大约要花上数百元的医药费。那段时间,化验指标有时偏高,有时正常,但总的来说,病情得到有效控制,药量越用越少,不断向好的方向发展。花开花落,春秋更替。两年之期已到,复查结果显示,我身体的各项指标均已正常。

陈医生说:“你的病已经好了。”那一刻,我如释重负,心花怒放。经历过长期病痛及求医问药的痛苦折磨之后,我深刻地体会到身体健康的可贵。

我从市大医院赶回家,郑重其事地向老母和妻告诉了我病愈的喜讯。她们听后,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脸。

可惜,好景不长,停药数月之后,我发觉腰部又隐隐作痛了。凭感觉,我知道我的病并没有痊愈,我又一次怀着沉重失落的心情赶往市大医院,在专家门诊寻觅那位慈祥的陈医生。可是,我再也没有寻见陈医生了。我向医务人员打听,他们告诉我陈医生已经告老还乡,安享天年了。没办法,我只好挂了一个肾内科主任的门诊号。那位主任五十来岁,精瘦的脸庞,一副精干的样子。主任认真地看了我的病历后,说道:“你的发病内因不明,我建议你做一次肾穿手术,详细查明病因,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我听了主任医生的建议,沉默不语。从内心上来说,我不愿做手术,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做过手术。主任医生见我犹豫不决,耐心地做我的思想工作,打消我的顾虑。他说:“其实,这只是一项小手术,并不十分痛苦。有些小孩也做过这种手术,术后住几天就行了。”

我低头寻思,这病多年一直困扰着我,让我寝食不安,可我并没有弄明白它究竟属于那种肾病。做就做吧,看来还是要彻底弄清楚病情的来龙去脉!

手术前,妻告了假,前来陪护我。医生在病房里找到我和妻,要我们签字同意做手术。医生说:“这虽然是一种不大的手术,但手术还是有风险,有的病人做手术后,造成肾内大出血,会危及生命。当然,这种情况极少见。”妻见医生说得如此严重,不禁犹豫起来,迟迟不敢签字。

“签吧!”我对妻说。我知道,大凡病人做手术前,医生都要把各项最坏的风险告知病人或病人的家属——这是他们这一行的惯例。

妻用颤抖的手签了字,我被带到了手术室。我听从医生的吩咐,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当医生给我的背部做手术时,我清楚地感觉到手术工具在我体内轻轻搅动。我没有感受到有多大的痛苦。没过多久,手术结束。我躺在推车里,医务人员把我推出了手术室。妻见我闭目不语,她附在我耳边,语气轻柔而又略显焦急地问我:“你感觉如何?”

我微微睁开眼睛,轻声地回答:“我很好,没事儿!”

医院病人人满为患,有些病人被胡乱安排一张病床,在走廊里过夜。普通病房已住满了患者,只剩下一间重症病室。护士把我安排在重症病房。

根据医生的忠告,术后的24小时,我只能躺在病床上,不能侧身,不能随便乱动,否则,可能会引起肾脏出血。医生还告知,从我身上抽起的活体要送到福州空军医院化验检查,大约需要半个月后才能知道检查结果。

那一天一夜,我躺在病床上,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其缓慢,因为不能随意转身,在床上躺久了,身体难受之至,简直度日如年!

好在妻一直守在我的病床前,陪我说着话儿,百般安慰。我有时难受极了,便像小孩般地央求妻:“让我转个身吧!”

“不行!”妻态度坚决。

“那就让我稍稍地动一动吧!”我乞求妻。

"也不行!”

好不容易,我终于度过了难熬的二十四个小时。谢天谢地,我的手术很成功。

期间,两位在市里读高级技工的外甥听到我在市大医院做了手术,急匆匆赶来医院看望我。两位外甥见我住进了重症病房,吓得大惊失色。我解释说,不要紧张,因为医院的普通病房住满了患者,我才被暂时安排在重症病房的。外甥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几天后,我被更换到了普通病房。我没有大碍,生活能够自理,便劝妻回学校上课去了。病房里共住了三个患者。一号病床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者,人高高瘦瘦的,他的病情比较严重,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二号病床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身材中等,满脸胳腮胡子,很壮实。

数天后,在某个深夜里,当我迷迷糊糊醒来,忽然听到有人在嘤嘤地哭泣。我顿时睡意全无,侧耳静听一番,原来同室的那位瘦弱老者在半夜里死了!

我唬得毛发俱竖!我做梦也没有料到,白天还是一个无比鲜活的生命,在黑夜里嘎然而止。生命竟是如此脆弱!怪不得有人说,人死如灯灭,在不经意之间,一个生命便悄然而逝。

我虽是男儿身,却胆小如鼠,当我听到老者死去的那一刻,我再也不能安稳地入睡了,浑身颤栗。那一夜,我只听到老者家属亲人的一阵阵的哭泣声,还有点燃蜡烛和焚烧纸钱弄出的窸窣声!

老者生前瘦弱形象仍在我眼前跳跃,我在病房里再也呆不下去了,天刚刚亮,我便要求出院。考虑到我的病情并不严重,主治医生同意了请求,批准我出院,嘱咐我按时吃药,定时复查。我打点行装,背上行囊,迈出了医院大门……

半个月后,我再来到市级人民医院,拿到了检查结果。原来我患的是IGA肾病。幸运的是,我的肾功能各项指标正常!

我拿着检查报告书找到那位肾内科专家主任。主任给我开了药,经过一两个月的治疗,我身上的血尿和蛋白依然存在,难于根除!

那一年,我南下大都市广州,在广州珠江医院经熟人找了一位医院最具权威的肾内科专家。那位专家长得像凤凰卫视节目主持人邱震海,身体偏瘦,秃顶。他开了药单,叫我先检查,才好对症下药。他拿到我的检查结果后,对我说:“你患的这种病,要想彻底根除,已不可能。你想想,你身上有了这种病灶,难于复原,只能采取防范措施,进行有效地控制了。我们医院研究了一种新药,正在招募一批志愿者免费试用新药,要不,你可否考虑加入志愿者的行列,接受治疗?”

我低头想了想,既然是新药,还在试用阶段,药性有可能还有不确定性,我便婉拒了专家的一番好意,打道回府。

再后来,我又听别人说,我的这种病,可找中医来治疗,中医治疗慢性病,效果较好。于是,我数度南下广州,到广东省中医院特意找到了一位年老的女中医。那位女中医生身边带有数位实习生,她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对人和蔼可亲。女中医详细翻阅了我的病历,通过望闻问切,为我的病情作了诊断:湿热阻滞,气阴两虚。女中医为我开了一大串的中药:太子参、熟地黄、旱莲草、女贞子、白芍、丹参、黄芪、重楼……

那段时间,我时不时地坐上火车,匆匆地赶往广州,在人山人海中挤上地铁,在医院无奈地排队挂号,焦急地等候医生,耐心地抓药,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赶数百公里的路途,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经过数个月的治疗,医生不时调整中药药方,我不知熬了多少中药,喝了多少又苦又涩的药汤,可病情依旧跟原来差不多,难于彻底根除!

俗话说,久病成医。我暗自寻思,把病情前前后后进行对比分析一番,并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我觉得,那位市级医院姓陈的女医生开的药方疗效较好,当年吃了她开的药方,除个别指标接近正常值外,其余各项指标均已经正常,效果非常好。只可惜,陈医生离职后,不知所终。我翻出当年陈医生开的药方,照着药方买了药,按时服用,并随着病情的好转不断减低药量,然后维持最低的用药量,我定期到医院复查。果然,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我的病情得到有效控制!

我清楚明白,要控制好病情,首先要控制好自己的血压,在坚持服用降压药的同时,务必要加强体育锻炼。那些年,只要有空,我每天坚持步行一小时。有时候,跟同事们一起在篮球场上玩起了篮球。当然,打篮球时,我只是抱着出汗锻炼的目的,运动不敢过份剧烈。另外,我非常注意饮食,对于美酒、辛辣及热燥食品,一概不沾,平素以清淡食物为主。就这样,一晃便过了十几年!

令我始料不及的是,2015年4月,我的肚子有时在深夜莫名疼痛,往往持续到凌晨四五点钟。病情发作时,腹痛如绞,难于忍受,连脊背也隐隐作痛,根本无法入睡。每天黑幕降临,我心里生起一股恐惧之心,我害怕晚间腹部剧痛难忍,我苦苦地盼望着黎明的到来……

我在县中医院找了一个退休返聘的老中医。老中医听了我的病情描述,看了我的舌头,给我号了脉,称我得了肠炎。老中医为我开了药方,嘱咐我按时服用。老母对我的病情甚是关切,每次亲自为我熬药,吃了数周的中药之后,感觉略有好转,可是,有时在深夜里,仍觉肚子不舒服。

同事们纷纷建议我到市级大医院进行全面检查,彻底查清病源。于是,2015年5月12日,我早早起来,赶往市级大医院,在消化内科挂了一个专家门诊。那位女专家询问了我的病情,我据实回答。我问专家,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如此疼痛难忍。女专家回答:“等你取了检查化验结果,答案便知晓。”女医生开了三个检查项目,第一项是X光,透视胸部。X光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所检项目正常。第二项是B超检查。我在县中医院检查时,医生说,我的胆囊照不清楚,很可能得了胆囊炎。可市级医生经过B超检查后,十分肯定地对我说,你的胆囊正常,没有问题!第三项是电子胃境的检查,可那天我吃过早餐,护士告知我,你吃过早餐,我们担心你的胃里还有残留食物没有消化。这样吧,为了确保检查准确无误,建议你明天空腹再来检查。

我听从护士的建议,回到家里,准备第二天再赶往市里做胃镜检查。母亲见我回家,踱进我的房间,忙问我检查情况如何。我安慰母亲说,今天的检查一切正常,明天断续检查一些项目。母说见我房中换下的衣服,温言道:“这几件厚衣服,我拿去洗了吧?”

“这个周末,我有空,等我自己来洗吧!”我不好意思让母亲帮我洗衣服,婉拒了母亲的一片好心。

可令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天午夜,八十二岁的母亲心脏病突发,溘然长逝。

我抱着母亲,悲从中来,失声痛哭。料理完母亲的丧事,又过了一段时日,我的肠胃依不见好转,愈发沉重。短短两三个月之间,我变得形容枯槁,体重竟然骤减二三十斤,我原本略为发福的体形竟然变得苗条异常。很多熟人见了我,对我的清瘦模样,都十分惊诧!

我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不免日夜担心,时常做可怕的恶梦,甚至梦见鬼神及各种光怪陆离的荒诞之事。有一回,我梦见自己睡在高高的楼面上,我只睡在一块床板上,而其它楼板全部被人抽走了。我吓得大惊。又一次,我梦见自己掉下了悬崖,低头一望,悬崖底下是无边的深渊。我身子悬空,双手紧紧地抓住崖壁之中的一棵小树,那棵小树承载不了我的重量,眼看就要连根拔起,跟我一同坠下悬崖。情势危急,我吓得“啊”的大叫一声,然后大声呼救。

妻赶紧把我摇醒。我发觉自己一身冷汗,一颗心扑扑狂跳。很多人说,梦境是预兆。我的梦境不佳,低头暗问:“难道是我的大限之期到了吗?”

曾经在一段时间时里,我神情恍惚,情绪格外低落。有一回,日暮时分,黑夜即将降临,我跟妻在乡下等候班车,可左等右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不见一部班车的踪影。我感怀心事,想到自己诸事不顺,连搭个班车也不能遂愿,那可恶的病魔又长期缠身,不由悲戚之心顿生,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我以袖拭泪,心静难于平复。好在那时天色昏暗,妻并没有发现我神情异样。

夜深人静,当我肚痛难忍之时,我心里莫名地产生了恐惧,我触动了一些可怕的字眼,那便是“死”和“自杀”。难道我也要以极端方式了结痛苦,结束人生?难道我也要向香港明星张国荣那样,在四十多岁人生巅峰时刻,登上高楼大厦之巅,勇敢地一跃,草草地结束那如花般珍贵的生命吗?难道我非要一根绳子,往脖子上一套,吊死在某棵树上,做一位长舌鬼吗?我的思绪在黑夜中乱蹿乱跳,想到生死问题,触动伤心之处,无限悲凉,泪如泉涌。人死虽然容易,可当迫你近死亡时,同样会产生一股强烈的求生希望,同样会放不下心中无限的眷恋。我身后有年轻貌美的娇妻,还有聪明乖巧的儿子,还有众位关心疼爱我的兄弟姐妹……我一次次想到了死,又一次次否定了死。脑海里冒出了汉朝的史学家司马迁,他老人家面对窘困与屈辱,也曾经萌生了结生命的危险念头,可最终,求生的愿望终于战胜了求死之心,他悟出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毅然地高举如椽大笔,创作了鸿篇巨著《史记》,名垂千古,给世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司马迁光辉的事迹照亮了历史的天空。我重新拜读了《给我三天光阴》。我被一个伟大的灵魂再次震撼了。海伦作为一个弱女子,以残缺的身躯,勇敢地接受了生命的挑战,用爱心拥抱世界,以惊人的毅力面对困境,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的人生。我忽然又回想起了中学时了解的张海迪,她也是一介女子,坐在轮椅上,同样以顽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挑战命运,在读书写作中收获了美丽的人生,终于尝到了成功的喜悦。我是一位堂堂的男子汉,只要有一口气,我便要勇敢地活着,好好地活着,跟病魔博斗,直至最后的胜利!

我抱恙在身,文字一直陪伴左右,不离不弃。我想,文字是最真实的,我要用它好好地记录人生的点滴。毕竟,我好歹也算个文化人。工作之后,闲遐之余,我捧起一本本厚厚的书籍,把自己浸润在唐诗宋词之中,如饥似渴地品读中国古典文学。我闲坐在电脑前,轻轻地敲击着键盘,记录了一桩桩岁月留下的难忘往事。不知不觉之间,我手头上的文字越积越多,十万、二十万、三十万……我出版了第一本文集《红叶深处》,先后在数家文学网站注册,发表了一篇又一篇鲜活的文章。令我惊喜的是,我在某网站拥有三百多万的访问量。有时,一夕之间,一篇文章的点击量竟奇迹般地突破一万大关,获得读者的好评。2015年,正在我病魔缠身、痛苦绝望之时,却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意外消息,我竟荣获韶关市首届张九龄杯文学奖。那一刻,我悲喜交织,感慨万千。

病情不见好转,2015年7月,在亲朋好友的再三劝说下,我再次来到粤北人民医院接受检查,我补照了一个电子胃镜。医生建议我施用麻醉,我担心施用麻醉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再醒来,那该如何是好?我婉拒医生的建议,走进手术室。我看见医生启用一台刚修好的胃镜机器。我担心地说,万一机器出现了故障,照不出结果,那该怎么办?还是另换一台机器吧?医生挥挥手说,机器已经修好了,不会再出故障的,你放心好了。我按照医生的嘱咐,侧身躺在床上。医生手持一根又黑又长的探头,从我的喉咙里慢慢透进胸部直抵腹部,我难受极了,只想呕吐,却又呕吐不出,嘴角不时流出口水。可医生照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说,机器又出了故障,得换另一台机器。他从我的喉咙里拔出长长的探头。我从病床上爬起来,气得圆睁双目,怒火中烧,恨不得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把他生吞活剥了。医生见我怒目而视,不敢吱声。可怒归怒,我还得接受检查。谁叫自己是案桌上的鱼肉呢?就这样,我强忍怒火,在不到半个小时内,我接受了两次胃镜检查,弄得我痛苦不堪,死去活来。后来,我每每念起照胃镜的情景,总是心有余悸,浑身颤栗不已。

当我拿到胃镜检查结果后,我才弄明白,原来折磨我多时的罪魁祸首竟是胃炎和十二指肠溃疡!

女专家说:“这种病至少需要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治疗!治愈之后,有可能会复发,这种病难于断根。

我吃了两个月的药,并没有治愈,时常感觉到肚子不舒服。有时稍微多吃了一点东西,夜晚又闹肚痛,彻夜难眠。妻见我如此,心疼不已。妻打探到她的一位同事的丈夫原是县工人医院的院长,极擅长治疗各种胃病。我被胃病折磨得不似人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某个夜晚,我跟妻找到到她的同事家。我们坐在客厅里,一边聊天,一边等候其丈夫归来。

我也认识妻的同事,她姓李,是一位老师,在学校教英语。李老师养了一条黄色漂亮的大公狗。那天,李老师刚好把那条阉了的公狗领回家。我发现,那条公狗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李老师客厅的砖面上,还洒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们等候了半个小时,李老师的丈夫回家了。李老师的丈夫姓徐,年纪五十多岁,戴一副眼镜,赤膊上身,身体高大肥胖。徐医生详细的翻阅了我的病历和各项检查化验单据,又仔细地询问了我的病情,让我先后伸出了左右手,为我把脉。徐医生信心满满地说:“我只给你开七天的药就足够了。不过,你的病能否好起来,关键在于你的心态。你的思想负担太重!你总是担心你的病很严重。希望你能放下包袱,全力治疗疾病!”

我对徐医生说,我的体质较差,平时畏寒怕冷,怕风。于是,徐医生又给我开了辅助性的中成药丸,嘱咐我可以吃上半年……

我按徐医生开的药方,连夜在药店里抓了药。第二天,服完徐医生开的药后,头晕异常,昏昏欲睡。我紧张起来,惊慌失措,以为病情严重发作。我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努力睁开双眼。我担心一旦闭上双眼,便再也不会醒来。那些天,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脚步虚浮,有些蹒跚。我心里只抱有一个念头,不断安慰自己:这是药性所致,停药后,一切均会恢复正常。

服药期间,某日清晨,我奔向卫生间,不管我如何使劲,就是拉不出粪便。我感觉粪便坚硬如板,堵在肛门之内,难受极了。不巧的是,妻一大早已赶往学校上课,打她的手机却没有接听。我心中大急,蹲在卫生间接连拨打了数位亲人的电话,均无回音。情急之下,我想到快上班了,便打了一个电话给一位相熟的同事,恳请他火速到药店买一瓶润肠汁来我家。同事见我语气急促,不过片刻功夫,买了药,匆匆赶到我家,及时送到我手中,终于解了我的困境。

七天之后,我按徐医生的吩咐,停了药。渐渐地发现,我的病情竟然好转了,虽然有时夜晚病情偶有发作,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难于忍受。

我佩服徐医生的医术,他能够根据我的病情病理,对症下药,又从精神层面上劝我放下包袱,真是医者仁心!

经过两三年的调养,我的身体渐渐康复,体重从一百一十斤十增加到一百三十斤,我暗暗高兴。

可天有不测风云,2020年9月中旬,我的肚子又莫名的不舒服。开始时,我以为老胃病发作,便去小诊所打针吃药,可仍不见好转。到了9月21日清晨,病情突然发作,肚子疼痛难忍。妻陪我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医生看了检查结果,给我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并凝重地告诉妻说,我患的是胆管结石阻塞,病情十分严重,并且已经危及到肝肾,各项化验指标超标严重,必须立即实施胆管切除手术,否则有生命的危险。可县人民医院没有微创手术,只能采用传统手术,切开腹腔实施手术。

为确保手术的安全和减轻痛苦,妻决定送我到韶关市粤北人民医院实施手术。就这样,我被救护车紧急送到粤北人民医院肝胆科。路上,我疼痛难忍。9月24日8时,我被送进了手术室,我心里默念:但愿吉人天相,睁眼醒来后,依照可见阳光灿烂。

我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护士给我打完麻醉药后,我很快失去意识,昏睡起来。医生为我实施了胆管切除手术。十二点半,我一觉醒来,才被推出了手术室。术后,我在医院住院十八天。出院时,腹腔侧还插着两根引留管子。一个月后,我返回医院复检,医生这才拔除了我身上的管子。

手术前后,我被禁食。我每天打十多瓶吊针,从早晨打到深夜,双手打得肿涨起来,受尽苦楚。记得手术完成后,我模模糊糊睁眼醒来,被推出手术室,我的第一句话便问护士:“我能不能吃点东西?”“不能!”护士回答得干脆。我听后,失望之极。

一位姓谭的主治医生一边给我换药,一边对我说:你还算抢救及时,如果再延期就非常危险了。我在北京某医院进修时,就遇到过这种病例。一位身价千万的年轻运动员因为延误了就诊时间,送到医院时已经休克。经过医生们两个多小时的手术抢救,还是没能挽救他年轻的生命,非常遗憾。

我听了谭医生的话,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祖宗保佑,医生抢救及时。

住院期间,我每天体重减轻一斤,眼窝深陷,瘦得不成人样。多亏妻寸步不离,悉心照料,每天为我擦拭身体,为我喂食。她说,当看到我身体虚弱昏睡的时候,揪心不已;当看到我精神稍好的时候,喜不自禁。为了安慰妻,我极力装出轻松的表情,开玩笑地说:他妈的,谁那么狠心,每天从我身上偷偷割肉一斤。出院后,我非找他报仇不可,从他身上把肉要回来!

后来,我发现我的裤兜里有个大吉大利的红包,红包里装有个核桃。原来,这是妻悄悄为我准备的。她说,手术前,她祈祷我能顺利通过这一关。

经过半年的精心治疗和调养,我的身体又慢慢地好转起来。

十数年来,疾病一直困扰着我,令我饱尝痛苦。在疾病面前,我无数次直面人生,思考生死问题。其实啊,人生注定是一次没有回程的旅行,从呱呱坠地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我们都要经历生与死,体验痛苦与欢乐!最重要的是,不管我们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有广阔的心胸和豁达的态度,以最甜美的笑容,迎接每天灿烂的阳光,让生命的光彩照亮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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