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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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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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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记忆之父亲往事

自古山东出好汉。七十年前,当日本鬼子的铁蹄踏上山东的那一刻,山东好汉们就纷纷拿起刀枪,走上战场,和鬼子血肉相拼。在这群山东好汉中,有一个人,是我已经离世的父亲李垿。

父亲是山东莱西市人,1926年出生,曾经感叹过自己小时候日子实在是过的太苦,是给地主放羊为生。放羊就放羊吧,哪怕是吃不饱,只要是还能活下去,像父亲这样的中国农民就会依然痛苦却又坚强地生存下去。可是,乱世之中,哪有百姓的一方乐土?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10月3日,日军入侵山东。1938年2月13日,中共领导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一举攻克牟平县城,打响中共胶东武装抗日第一枪。从这一天起,那些往日只知道埋头苦干挥洒辛勤汗水仍然不得温饱的山东农民,在中共的组织下,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让那些自以为天下无敌的皇军们,真正领教到了什么是觉醒的人民力量,什么是愤怒的山东好汉。八年抗战结束后,整个山东除极少数大城市外,绝大部分已经被八路军收复。12.5万平方公里土地和2400万人口获得解放,成为八年抗战中唯一一个几乎完整从鬼子手中光复的省份;仅仅从胶东半岛,就走出了日后人民解放军27军、31军、32军、41军等英雄部队。

但是,这些八年后的辉煌,暂时还不能给抗战初期的父亲带来什么影响。抗战初期,在大部分还没有被发动起来的山东各地,处于一盘散沙状态的老百姓,面对气势汹汹装备精良的侵略者,暂时还只能忍气吞声。抗战爆发时,父亲只有11岁,更不知道在这家国丧乱的岁月里,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活下去才是他最大的愿望。但是乱世之中,活下去也是一个很奢侈的愿望。父亲对自己一次历险印象极深:在一个寒冬腊月的夜晚,父亲和大伯外出,在过一条河的时候忽然遇见鬼子。可以想象,深夜行军的日军肯定是在执行任务,而为了保密,这些鬼子对杀掉两个中国孩子绝对毫无下不了手的难为情。危急时刻,父亲和大伯躲在了桥下。急行军的鬼子没有对桥下进行检查,父亲和大伯这才躲过一劫。对这次死里逃生父亲刻骨铭心,在后来的日子里给我谈起这事,最后一句往往是“你爹要是给日本鬼子发现了,也就没有你了。”

父亲是1944年18岁的时候参加的八路军。18岁,换到现在还是读高中的年纪,而那时,这个年纪的中国人已经纷纷抗起枪去保家卫国,这是父亲一辈子的骄傲。

都说穷八路土八路。穷八路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土八路是指八路军的地方部队和民兵。可当时还有个三枪八路的称呼。这称呼怎么来的?日本鬼子给的外号。那年月八路主力都没法保证一人一枪至于子弹更缺乏,地方土八路就更穷,和鬼子打仗基本上就只能是打埋伏敲闷棍。可就是打埋伏敲闷棍,那也只能在鬼子进入伏击圈后,先三轮排枪,然后马上冲锋和鬼子白刃战—不是不想用火力消灭鬼子,实在是每个士兵就三、四发子弹,这三枪打出去后就必须冲到鬼子面前和鬼子拼刺刀,用勇气和血肉换取胜利。土八路已经是鬼子对我军相当鄙视的称呼了,三枪八路那比土八路的意思还要低级。

父亲参加的就是三枪八路。父亲曾经回忆过一次和鬼子作战的经历。据他说他们这支三枪八路配合主力去消灭一支鬼子部队,老规矩三枪过后就冲上去刺刀见红。要说二战初期和中期的鬼子兵拼刺刀是很有名的,八路军能和鬼子兵拼刺刀打个平手的也就是抗战初期那帮经历过长征的百战老兵,换了新兵三五个都打不过一个鬼子。但那次战斗已经是抗战即将胜利的时刻,鬼子的精兵在长期的战斗中消耗殆尽,而山东自古民风彪悍尚武敢战,山东战士也在长期的战斗中被百炼成钢,单论拼刺刀双方的战斗力已经掉了个,按说这拼刺刀三枪八路们并不怵这帮鬼子。可事有反常,这帮小鬼子居然还很顽强,和三枪八路们你一刀我一枪的拼来杀去,三枪八路们一时还真没拿下他们。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八路连长挺身而出冲入鬼子群中,刺刀闪处杀出一条血路,鬼子竟没有一人是他对手,连续被连长刺杀七八个。可陷入鬼子阵中的连长也身负重伤,被鬼子团团围住。外围的三枪八路们一时冲不进去,无法将连长救出来。有会说中国话的鬼子高声喊叫让连长投降,已经无力突围的连长,将刺刀从枪上取下,照着自己的脖子狠狠一抹---一股鲜血,直冲九霄!

父亲说,那连长一把刺刀一口气杀了八个鬼子,加上自己,那把刺刀一共要了九条人命。父亲还说,那是把日本刺刀。如果是中国刺刀,最多捅四五个人,就报废了。父亲最后叹口气说,那把日本刺刀,是把好刀啊!

一把好刀!一把日本制造的好刺刀!

那个年月,鬼子已经能够制造飞机大炮航空母舰,在战斗中鬼子的大炮可以轰的敌我双方阵地全是漫天黑云---我们这边是被炮弹炸起来的尘土,鬼子那边是炮弹发射后的烟尘;而我们中国,却连一把合格的刺刀都造不出来;那个年月,鬼子占领了中国中部和东部几乎所有精华地带,很多人都丧失了抗战胜利的信心,连国民党副总裁都投降鬼子当了汉奸更别说那几十万投降的国民党伪军;可是,那个年月的共产党,真的没有几个孬种,真的是有本事发动在别人看来犹如蝼蚁一般的老百姓,真的是有本事在敌人后方发动起汪洋大海一般的人民战争,真的是有本事,让那些淳朴但心里自有一杆秤的老百姓,去跟着他们打鬼子,百死而无悔!

就在这次战斗中,父亲受了伤,一颗三八式步枪的子弹从他的右脚穿过形成贯通伤,从此留下了终身的伤痕。在父亲留下的遗物中,有几枚军功章。但在我眼里,父亲的伤痕,才是最耀眼的勋章!

在民族独立自由的战场上,永远流淌着父亲的一滴血!

所有和父亲一样,在民族独立自由的战场上流血牺牲的战士,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勋永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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