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乌镇

喜欢乌镇，源于一首歌曲--《梦里水乡》。20多年前，这首悠扬动听的旋律配上小桥流水人家美景的MV就深深地烙在我心底。

当年正是青春年华，认识了一位学音乐的女孩，经常和她共同欣赏这首歌曲和柔美的水乡韵味。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wifi，不知她从哪里搜索到这美景是在乌镇拍摄的，于是相约一起去乌镇。可惜当时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儿女情长，错过携手游乌镇的约定，也使歌词“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一语成谶，最终她也没成为我的新娘。

时过境迁，故事里的人早像歌词唱的“梦里遥远的幸福它就在我的身旁”，我们都拥有了彼此现在的幸福。但这首歌可以说是我人生的一段插曲，那梦里水乡也成了我神往的地方。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好想好想去乌镇，走进薄雾飘荡的杨柳岸，去轻抚那一扇扇古老的窗，在晚霞吻着夕阳的黄昏，去守候那个着粉红衣裳的女孩。可是直到今年初冬，才有幸邂逅了乌镇，并用一个下午多的时间轻轻走进她。

冬日暖阳映照在乌镇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群上，深邃曲折的弄堂两侧的古木屋显得质朴简约，古运河上波光粼粼，偶尔一阵清风吹皱了河水，以致水面乌篷船及一座座横跨水面的石拱桥的倒影也跟着摇曳，俨然一幅温婉旖旎江南水乡的水墨画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顺着幽长的青石板路，只见地面光影斑驳、人影迷离，在游客橐橐的足音中，我在陌生却熟悉的东栅匆匆而行。尽管立冬已过，但江南的气候还带春意，马头墙上爬山虎仍然葱绿，路边的樟树、柳树依旧青青，偶然飘下一两片落叶，慵懒地随风飘到河里、地面或者掉进游客的背包，也只是给人有了深秋的感觉。精明的商家早把商铺开进临街的古屋，一爿爿独具特色的糕点店、小吃店前“吃货们”排着长龙，一家家琳琅满目的旗袍店、丝绸店前挤满了逛店的美女。而我的心思不在这，因为此番来乌镇时间很紧，只能挑些景点走马观花似的游玩。

我首先拜访了茅盾故居。迈进大门，迎面是茅盾先生握笔沉思的一尊半身铜像，故居陈列着茅盾生平的照片及作品、手稿和使用过的物品。我原以为这是他出生和少年读书的地方，但从相关介绍中得知，他一生中有很多时光都是生活在这里，并在此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文学作品。故居外面空地上种植不少花木，据说是当年茅盾亲手所植，如今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有的枝干已高过院墙，彰显出勃勃的生命力。

告别茅盾故居，迎面是一座戏台，台上有个女的“咿咿呀呀”的唱着，我不由地想起鲁迅先生的《社戏》。嘉兴桐乡的花鼓戏该是先生笔下的社戏吧，还有那停靠着的乌篷船，活脱脱是先生小时候看社戏的情景再现。江南多俊才，绍兴嘉兴咫尺之隔，可惜行程满档，此次尚无缘拜觐鲁迅故居，甚憾。

我驻足观看片刻，花旦的唱腔柔软细腻，但唱词一句也听不懂，于是就继续前行。到了西栅，一座刻有“六朝遗胜”石牌坊引起我的注意，近前观望，前厅列着昭明太子塑像，原来是昭明书院，南朝梁昭明太子、编选《昭明文选》的萧统曾在此筑馆读书。在这座半回廊二层硬山式古建筑群里，有目前我国古镇最具规模的图书馆，收藏有文学、艺术、社会科学等图书一万余册。有几个年轻人正埋头阅读，难得的是在这闹市中还能有如此宁静的一块文化园地，让我领略了她洗尽铅华后的婉约与恬静。

看看天色渐晚，为了能赶上观赏京杭大运河的落日，我一路躜行，终于在白莲塔寺闭门之前登上白莲塔，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塔上眺望，残阳如血，夕阳浸染下的运河用“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遗憾的是倏然间阳光就慢慢淡去，河水渐渐深沉，昔日繁忙的南北交通大动脉，在如今航空、高铁时代早已很窘迫地呆在古镇边缘，加上附近工地施工的缘故，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粉尘，使落日余晖下的这条千年古运河显得更沧桑，但它仍然承载着航运的使命，笨重的货船可以安稳地缓行在她的怀里。我正惊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看守塔的服务员已催促游客下塔关门，只好匆匆拍了几张照片，恋恋不舍地离去。

走出白莲塔寺，正是西栅夜景灯开放时刻，华灯初上，乌镇迎来最美的夜晚。像茅盾在《我走过的道路》一文中所写：“如果是在暮色苍茫的时刻，两岸屋子里的灯光亮起来，倒映在河里，那又是另外一种让人醉心的感觉。”

小摊边、音乐吧、啤酒屋转眼变幻成水晶宫，河面的游船点上了五彩渔火，当晚适逢农历十月十五，皎洁的月光早早就悬挂在乌镇上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璀璨的灯火和醉人的夜景辉映，游客们陶然此间，享受着夜生活的乐趣。走累的我坐在石拱桥上，惬意地看月光、灯光倒映水中，河水清澈，金光灼灼，不时有“吱吱呀呀”的乌篷船穿过桥洞，桨声泛起水面的涟漪，也捎来附近酒吧里飘出的优美音乐和游人的欢声笑语，心底蓦地涌起徐志摩的“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以及那首著名的《再别康桥》--“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我也要悄悄别离乌镇。虽然乌镇的夜生活刚开始，但是我要赶路，只能把烂漫让给别人。“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乌镇，尽管是惊鸿一瞥，但正如《诗经》所言：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难怪刘若英会感叹：心的乌镇，来过，未曾离开。

诚然，我也有此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