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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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仿佛某人的底片
它为何在我们中间停留
为何不从篝火旁边走开
驻足直到黎明降临的时候
为何呼吸着黑色的空气
把压坏的树枝弄得瑟瑟作响
为何从眼中射出黑色的光芒
——布罗茨基《黑马》
年龄之谜——功利
阅读长篇小说《五香街》，首先需要破解的是X女士的年龄之谜。
“关于X女士的年龄，在我们这条五香街上，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概括起来，至少有二十八种意见，因为最高者说她五十岁左右（暂且定为五十岁），最低者则说她二十二岁。”【1】
一个人的年龄是一个定数，为什么关于X女士的年龄，有那么多不同的说法呢？这里面隐藏着一些很深的玄机。
坊间有言，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是指不同读者，对同一部作品和同一个典型人物有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形象再塑，属于审美问题。鲁迅说，一部《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是说的文学欣赏的立场与观点问题。
关于X女士年龄的不同说法，与上述问题相比，虽然没有那么重要，但其内在原因似乎更加复杂，也更加深刻。
对于一个人的年龄的猜测和判断，总体上来说大家会有一个基本的参照，按照常理一般不会相差太大。对X女士年龄猜测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种不同说法，之所以各种说法南辕北辙，甚至成为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从根本上来看主要源于不同人有不同功利目的。尽管这目的不那么光明，也不那么高尚。
“说X女士二十二岁的，是一位本身二十二岁的年轻小伙子。小伙子自述在一个雾蒙蒙的早上，在一口井的井边和X女士‘邂逅’，X女士‘意想不到地嫣然一笑’。”【2】正如作者分析得那样，他这样讲，“必有其不可告人的私心”。这种私心是什么呢？无非是想说明自己和X女士属于同龄人，之“交好”比较般配而已。
“说她五十岁左右的是一位孀居多年，受人宠爱的寡妇，年约四十五岁，身材丰满，脸蛋妩媚。据说她经常亲眼看见X女士在屋里化妆。‘搽了寸厚的粉’，其结果是‘将脖子上的皱纹全部掩盖’，而那条脖子是‘几乎没有什么肉了’。”【3】寡妇为什么说X女士五十岁，当然是出于嫉妒的缘故，是强烈的嫉妒心造成的。
至于另外一些人，则各自有不同的目的。“另外还有几个故意把水搅浑的家伙也在X的年龄上大做文章，到处游说，说法在已有的二十八种之外——”【4】他们为什么要把水搅浑，无非是想浑水摸鱼从中渔利而已。
由此可以看出，五香街的人，不，几乎我们每一个人，在判断某些问题时，往往不是坚持客观真实性原则，不是以客观事实为依据，而是以自己的功利，甚至私利为依据，凡事都要朝着“有利于”自己私心的方面去解释。这就是年龄之谜的谜底。
外貌之谜——倾向
在五香街，除了X女士的年龄是个谜团，Q男士的外貌也是一个谜团。外貌是一种外在的客观形象，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论说不应该是个秘密，也不应该有过多争议。但是在这里，恰恰Q男士的外貌也成了一个谜团，一个焦点性问题。“关于Q男士的外貌，虽然没有关于X女士的年龄那么多的见解，在我们五香街上却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5】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搜集起来，几乎所有关于Q男士外貌的零星形容词和某种捉摸不定的语气几乎全是女性提供的，她们说话时闪烁其词，轻描淡写，是不是正好说明她们对此类问题有极大的兴趣和非凡的敏感呢？”【6】其实问题并不在这里，问题的根子在于，女性讲问题总是带有一定的倾向性和情感色彩。
第一个对Q男士的外貌产生印象的是寡妇那位四十八岁的女友。她的判断是“毫无特点”。她的出发点就在于，因为Q与X相好，所以就绝对不可能称赞Q的相貌。
第二个对Q男士产生印象的是那个长年卧床不起的瘸足女士。她的判断是“一条狼狗！一条狼狗！”她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他的某个部位像当初她的情人，从导致她怒火攻心，认定他为猛兽。
第三个注意过Q的外貌的，是一位自称X的妹子。她发现Q的外貌对自己来说“很熟悉”，“见了便知道了”。她的问题在于只知道一味地包庇她的姐姐。
第四个关注Q外貌的是一个孤寡妇女。她认为Q男士“好大的脸，容得下千山万水”，像她表哥的“国字脸”。她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Q曾经私下里帮助了她。
人道是，永远不要从别人嘴里了解另一个人。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更精准的结论，永远不要从一个女人嘴里了解另一个男人。因为，她们评价人，坚持的是自己的判断标准，而且里面有很多的感情因素和极其严重的倾向性。
眼睛之谜——超然
作品主人公X女士最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她的眼睛。这是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也是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睛。眼睛本来是用来观察事物或者看人的。但是，X女士不用眼睛看人，而只是喜欢凭借感觉。不仅不用眼睛看人，而且“对于金老婆子的野蛮袭击，X女士似乎毫无察觉，她仍然从容不迫，漫不经心，而又作风严谨。”【7】
在X女士修炼的过程中，她的眼睛一度发炎，但是，她仍然安详地面对那些镜子，脸上带着微笑，神秘而性感，而且她能长时期地“感官澄明”。一坐下来，就能“入定”。
她判断一个男人是否性感只有两条，一是眼睛的颜色，一是说话的声音。她对一个男人感兴趣的永远是眼睛的颜色和说话的嗓音。
X女士的生活诀窍是“从不考虑很多”。当五香街的男人和女人们，为了她所谓的与Q男士的“奸情”，以及她的所谓“谋杀”行为格外疯狂，甚至利用各种手段对其开展攻击的时候，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回避，更没有抓狂或者反击，而是依然我行我素，该干什么就什么。她不再用眼睛看周围，而且不再和人说话。她的眼睛曾经出现过问题，但是随后又恢复了视力，而且有时目光如炬，B女士路过她家门口时，曾被一道雪白的电光击倒在地。这一切都说明什么呢？它说明：
1.X女士是一个超级自信的人，她非常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
2.X女士是一个目光锐利的人，她看问题和看人总是入木三分，非常透彻。
3. X女士是一个超级淡定的人，她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不被他人所左右。
这样一个女人，在我们的社会，尤其是在异常躁动的五香街，是一个尤物，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人。
寡妇之谜——虚伪
作品中的寡妇，是一个很奇特的人物，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决不勾引人，也不有意地让人失望”，这是她的信条，也可以看出她思想行为的矛盾性和虚伪性。
在与X女士的争斗中，寡妇看起来是一个比较冷静的人，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人。但是，她的很多行为，实际上带有很强的虚伪性。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赋予自己一些假想来的所谓社会责任。
一是她认为自己能“引导社会”。一方面，她自我感觉良好。“一个女人长得过于性感真是一大灾难。我总想清净地过日子，但他们又偏不让你清净。”【8】另一方面，她又据此感到幸运。“想一想又有值得欣慰之处，我将把我的那些崇拜者都引到正路上去，净化我们的社会风气，提高我们大家的素质。”【9】她认为X女士所做的一切，都是要存心破坏五香街社会秩序的，而自己是维护正常社会秩序的。事情真的如此吗？只有鬼才知道。只能说，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二是她认为自己能“拯救男人”。在她的心目中，男人们很多都是爱想入非非，没有主见的家伙，需要靠像她这样强有力的女人来引导。女人的性感是用来战胜外界，显示自己生存意义的法宝，自己必须懂得用自己的身体功能，吸引男人，控制男人，使他们脚踏实地，服服帖帖。她的这种超强的“拯救意识”，想想是多么可怕。
三是她总是压抑自己的“内在人性”。其实，这个长期守寡、格外性感的女人，也是有自己的性欲需求的。从内心深处，她也希望能活得像X女士一样，也曾希望Q男士与自己交好，但是她始终压抑着自己。她认为，“一个女人如果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避免与男人进行肉体上的接触，她那种神奇的性感会变得更加饱满、成熟，简直是所向无敌。”【10】她的诸多思想和行为之所以让人不解，很大程度上与其长期压抑自己的人性有关。
四是她总是想左右和领导与X的斗争。在五香街女人们对X女士的较量和斗争中，人们总是处于自发和无政府状态，总是做出一些事与愿违的事情，而且内部也多纷争，对这些问题她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总是保持一份“冷静”，一份“理性”，表现出更多“智慧”，引导大家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进。实际上，她起着一定的领导或幕后的作用。
对于寡妇在五香街的历史功绩和地位的合理性，作品曾专门进行分析。作品以自嘲的方式介绍：“寡妇不是由于她的个体的特殊性，正好是由于她的普遍性与代表性，才在我们五香街获得如此显赫的地位，受到众人爱戴，成为一个类似巾帼英雄的人物的。”【11】其主要原因是，第一寡妇具有强烈的性欲。第二，寡妇一生中将自己的性欲压抑下去。第三，寡妇目光具有的穿透力，代表了五香街人的素质。第四，寡妇的辨别力和钻研精神，临危不乱的风度，也正好代表了五香街人的集体个性。由此可以洞见寡妇个体思想行为的虚伪性，及五香街人思想行为整体上的虚伪性。
谋杀之谜——极端
对于X女士夜晚带领五香街的部分孩子们的所谓“修炼”，所谓“替人消愁解闷”，抑或“夜观天象”，以寡妇为代表的女人们始终持怀疑态度。她们对其认真“调查”，并作出深刻分析，甚至得出了“谋杀”的结论，而且还煞有介事地分析出其内在原因。
最初，她们认为X女士是在搞“恶作剧”，是“哗众取宠”，“令人作呕”。也一度认为其“大搞神秘主义”，属于“封建迷信活动”；也有人称之为“卖淫活动”，甚至到公安局报案。也一度认为她会害了孩子，要求她放过她们的孩子。演变到最后，人们开始认为她是在搞“谋杀”。“像X女士这种要搞人命案子的女人，我们从来没见过。”【12】
她们甚至从X女士的生活点滴中分析她的性格成因和“谋杀”根由。“X女士是从孩提时代起，便培养了那种内在的怨毒情绪的。”【13】她的父母用田园牧歌式的态度助长了她的谋杀心理。由此推测，这种毒素在她后来的岁月中一定渗透到了她全身的每一根毛细血管，使她成为一个铁石心肠要与世上的人们为敌的怪物，并顺着一个泥坑滑下去，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X女士的行为究竟属于什么性质？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女人，夜间没事时，为了消磨时间，或者安慰自己孤独的心灵，搞得一些有点邪乎的“修行”活动而已。你说她是搞神秘主义可以，搞迷信活动也可以，但说她是专门害人，是搞“谋杀”活动，如此上纲上线，则实在是太过了。这其实折射的是人们长期存在的一种思维模式——极端思维或极左思维。
怪异之谜——孤独
在五香街，无论是X女士、Q男士，还是寡妇、女友、丈夫、金老婆子，以及瘸足姑娘等等，她们的很多行为，都很怪异，也让人费解。这内在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答案是“孤独”二字在作怪。
加西亚·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写道，生命从来不曾离开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成长、相爱，还是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他的《百年孤独》，用魔幻现实主义的笔法，成功描写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经历和孤独灵魂。残雪的《五香街》，则用现代主义笔法，成功书写了五香街人们心中较为普遍存在的孤独感。
女主人公X女士是孤独的。一个原本在机关工作的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做生意，大家又不接纳她，更不理解她，她能不孤独吗？她之所以大搞“神秘主义”，便是孤独的集中体现。她的所谓“修行”，感觉到“穿透群山，到达极地”，“只要凝视，就能照亮宇宙间的一切”，实际上是为摆脱孤独所做出的艰苦努力和所达到的效果。至于她对于前来找她的男性，总是来者不拒，越多越高兴。这是为什么？恐怕也是孤独在心中作怪。
Q男士也是是孤独的。他认为，人在世上是多么的孤独，理想之光要想穿透黑暗是多么艰难。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悲哀，也更加深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我与可敬的女士生死攸关地联系在一起了。我愿为她赴汤蹈火，一种献身的狂热，一种宗教的虔诚主宰了我。
金老婆子宣布与X女士“势不两立”，设置了种种圈套，种种预谋，目的只有一个：“只是为了战胜她的某一个设想出来的敌人”。她为何要设想出一个敌人来，一切只因为她实在是太孤独了。孤独的她不惜勾引煤场的小青年；孤独的她不惜向与自己根本毫不相干的X女士宣战。
五香街上的寡妇等一干人，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干预X女士的生活，与其作所谓的坚决斗争，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孤独所致。只是她们找错了排解孤独的窗口而已。
相对于这些人，X女士的排解孤独的探索才具有实质性的意义。因为众人的努力，几乎都是一种徒劳，努力的结果是越来越孤独；而X女士却越来越清澈。“她的世界寂静得很，一片广阔的平原，泥土上长着浅浅的小草，一颗骄阳挂在高空，连虫子的声音都听不到。”【14】这是她走出孤独的重要标志。
享受之谜——肮脏
所在街上有人发生所谓的“奸情”，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是，五香街的人们，却把这坏事情变成了“好事情”——一种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慢慢地，他们发现，这一段暗地里发生的男女私情，曾很长时间里成为五香街百姓的精神食粮，大家表面不承认，而且鄙视，其实谁都是一夜夜魂牵梦绕的，还在设想自己也充当主角，参加进去，白天一有动静即赶往现场，细细考察，搜集素材加以大胆发挥。这种行动都是单独活动，小规模的集体讨论也常常进行。
别人的“奸情”行为，居然成为街上很多人的精神狂欢，这折射了人们精神生活的贫瘠，折射了人们心理的变态和病态，更折射了某些人灵魂的污浊和肮脏。因为，很多人之所以对此乐此不疲，根子就在于暗地里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奸情”的主人公。在很多人内心深处，“奸情”这种事情，别人干不可以，自己干完全可以考虑；别人干是大逆不道，自己干却是“大姑娘临近婚期——心中暗喜”。
真相之谜——虚妄
对于X女士和Q男士的所谓“奸情”的真相，五香街的很多人，包括“笔者”，都进行了很多调查。为了弄清事情的所谓真相，特别是关于“奸情”的开端，“奸情”发生的时间、地点，以及“奸情”发生时，两个人究竟谁先发起进攻等问题，笔者可谓不惜“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是得出的结论依然似是而非。
单就故事的开端，大家就有多种不同的意见。其间有头戴黑色小绒帽的孤寡寡妇的口述，也有瘸足女郎的口述，X丈夫好友的口述，还有煤场小伙子的口述，也有笔者的自我口述。这些人，尽管谈起这个问题时，一个个信誓旦旦，口若悬河，义愤填膺，义正词严，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就具体问题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尽管都在说，不要相信别人的话，别人都是在瞎编，骗人的。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在捕风捉影，都在编瞎话，都在骗人。
由此可以看出，所谓的X女士与Q男士的“奸情”，不过是大家虚构出来的一个“莫须有”的故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因为，谁也没有见到真实情况，大家不过是人云亦云，甚至无端猜疑而已。“一个人的事即是每一个他人的事，我们每天思考着，感受着，都是他人所发生的大事。”【15】可见这个所谓“奸情”，很大程度上是大家出于好事之心“思考”出来的。
作品中X女士丈夫的好友讲述的一个故事，应该说比较接近所谓“奸情”的真相：“有一条街上住着一位透明纯洁的青年和一位透明纯洁的女士，他们俩彼此默默相爱已有多年，但出于某种外在的原因不能有进一步的关系，只能远远地互相欣赏。”【16】这恰恰说明，他们的感情，是纯真的感情，也是值得肯定的感情，而绝非什么“奸情”。
问题的可怕在于，人们明明知道，所谓X女士的“奸情”属于子虚乌有，但依然信誓旦旦。“奸情是的确发生过了，虽然谁也说不清发生的地点和时间，但人人都在心中认准了这个事实。”【17】
这说明，对问题尤其是事关重大的问题，不能轻信，更不能人云亦云。因为，大家众口一词的问题，或许只是一种虚妄，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
尾随之谜——无聊
或许是为了弄清“奸情”的真相，也或许是为了发现蛛丝马迹，抑或是为了观察X女士究竟怎样偷情，五香街的很多人居然干起了尾随人家的勾当。人家在前面散步，或者要去干什么事情，有人便像特务一样跟在人家后面。这种行为，不是一个人所为，而是很多人。有之一之二，还有之三之四。当然尾随的结果，总是一无所获。相反，有人还为此累得得了大病，甚至危及性命，差一点一命呜呼。
最让尾随者不能忍受的是X女士对尾随者的态度，永恒不变，我行我素。我走自己的路，你愿意尾随就尾随吧。有时，X女士明明知道身后有人尾随，还故意与丈夫大声说话，好像故意让尾随者听到。这样一个态度，让那些尾随者不能不神经错乱。
很显然，这些尾随者，纯粹是无聊至极的行为。应该及时打住，但是他们并没有终止的打算。他们反而有自己的理由。“事情明摆着，对于他们的行为听之任之，说不定哪一天就正好在散步的当儿他们之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呢？”【18】所以，不管他们自身愿意不愿意，必须将尾随进行到底，“像一大群忠实的狗一样”。这些人思想和行为是多么无聊，又是多么滑稽！
无聊至极的事情，不止对X女士的尾随，还有更多，最有代表性的是大家讨论所谓他们两人在一起搞“奸情”时，究竟是谁先发动攻势。结果大家也是各有各的说法，不惜“用严肃的科学的态度探讨了古今历史，由此及彼，严格区分、论证——”。【19】更可笑的是，他们居然为此争执起来。如同两人因为买了彩票，讨论获奖后如何分配，获奖根本没影儿的事情，结果两人已经打得头破血流，还进了监狱。
代表之谜——超越
小说最后，五香街的人们思想观念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她们“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选举X女士作为我们的代表”。要知道，在她们的心目中，X女士是“一个天外来客，一个被排斥于群众团体之外的异己分子，一个怀着谋杀阴谋处处与众人作对的家伙，一个诱使青少年犯罪的教唆犯，一个道德品质败坏的女流氓——”【20】
人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呢？因为，经过长时间的斗争和折腾，人们终于醒悟了，觉悟了。大家慢慢认识到，“只要设想一个实验，将她这一套搬到未来社会里去，我们就会发现，她所做的，其实是我们早就想到了的，只是我们没有勇气释放我们原始的本能，没有勇气蔑视陈规罢了——”【21】这是一种醍醐灌顶的认识，是一种大彻大悟的认识。它说明，此前人们不能接受的、坚决反对的东西，未必是错误的。相反，过了多少年之后都将是正确的，也都是被人普遍认可的。这是思想观念上的巨大进步，也是五香街历史性转折的标志。同时，这也是这部作品思辨事实真相的根本意义之所在。
【1】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3页。
【2】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4页。
【3】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3页。
【4】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6页。
【5】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10页。
【6】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11页。
【7】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43页。
【8】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55页。
【9】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55页。
【10】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57页。
【11】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309页。
【12】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73页。
【13】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57页。
【14】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142页。
【15】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142页。
【16】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235页。
【17】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142页。
【18】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213页。
【19】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246页。
【20】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349页。
【21】残雪：《五香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出版。第35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