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哎?
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只船哎?
几十几只船上,几十几根竿哎?
几十几个那艄公嗬呦来把船来搬?
我所在的单位——铁道战备舟桥处,坐落在黄河北岸。因战而生,向河而生。自一九六四年成立以来,与母亲河黄河结下了不解之缘,演绎了一系列讲不完的黄河故事。
战冰凌的故事
据不完全统计,在万里黄河上之,共有大小二百多座公路和铁路大桥,而我们这个不到一千人的小单位,参与建设的大桥竟有二十多座,占了十分之一。从苍茫的内蒙古草原到碧海蓝天的东营湿地,许多横跨黄河的大桥都留下了我们的印记,这其中有轻灵优雅的乌海大桥,有造型奇特的东营大桥,有连接豫晋的三门峡公铁大桥,有黄河上第一座高铁桥——京沪高铁济南黄河大桥……
假如钢筋水泥也有记忆的话,那么,丰准铁路内蒙黄河大桥,对我们的印象应该最为深刻,它应该最了解我们舟桥人对母亲河那无比深厚的感情。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到1991年3月24日,上午10时左右。
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岔河口村。
黄河在丰准铁路桥位上游约400米处拐了一个大弯,从起伏的丘陵中蜿蜒而出,然后与浑河汇合,自北向南如蛇形蜿蜒着朝山西省方向流去,开启了黄河这篇恢宏乐章中最为激越惊险的部分——晋陕大峡谷的前奏。这个后来发现并被命名为岔河口新石器时代遗址的地方,在经历了无数次历史风云之后,又一次目睹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春暖初来,寒风料峭,黄河已经解冻,日渐宽阔的水面上漂浮着融化殆尽的浮冰。
丰准铁路黄河大桥建设工地上,正是热火朝天的场面——我们单位十多名职工正在河中用舟桥器材拼组运输船。下一步工作是,利用运输船把在岸上加工好的钢围堰,浮运到桥墩处就位。机动舟司机刘华细、胡黄金在项目经理俞光印的指挥下,把泊在岸边的浮箱推送就位,副处长廖宗斌站在正进行拼组的运输船上,神情专注地指挥着工人们安装连接板。从岸上伸出的缆绳如强壮坚韧的手臂,紧紧地拽着还未完成拼组的运输船。
然而,令所有人料想不到的是,此时在拐弯处的上游,铺天盖地的浮冰正如坦克兵团一样,借着丘陵地形和弯曲河道的掩护悄然偷袭而来。巨大的危险,正在以每秒近2米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事后才知,这是上游爆破开河后顺流而下的碎冰。
正在聚精会神指挥拼组的廖宗斌,只听有人惊叫了一声:“不好,有冰凌!”抬起头,只见上游几百米处,冰阵已露出狰狞的面目,气势汹汹地迅速逼来。其中前面的大冰块有十来个平方,被周围的小冰块簇拥着,从弯曲的河道中迤逦而来,大有不可阻挡之势。
廖宗斌知道,冰阵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就会冲到跟前,此时拆除运输船并把浮箱拖到岸上已经来不及。他的头脑里飞快转着,一边喊道:“大家赶快上岸!”一边下意识里对自己说:“这是一场遭遇战,要保持镇定,保持清醒。”他1963年参军入伍,1964年舟桥团成立时从铁道兵二师调入,建团元老,部队时期历任排长、连长、营长、副团长,名副其实的老兵。
大家上了机动舟,看到廖宗斌还站在浮箱上,急忙喊道:“廖副处长,快上舟。”只见廖宗斌挥了挥手,对机动舟司机刘华细说:“你先把他们送走,我在浮箱上,不能让器材冲走。”就在刘华细把职工送上岸想再次返回的时候,冰阵已经轰然杀到,在巨大冲力的作用下,2公分直径的缆绳被生生剪断。还没有完全拼好的运输船顿时如离开父母怀抱的孩子,无依无靠,被冰凌挟裹着,浮萍一样顺河漂流起来。
廖宗斌一个人,赤手空拳站在运输船上。
岸上有附近的村民,他们目睹过无数次黄河冰峰,知道其中的危险,扯起嗓子向廖宗斌喊:“快跳河,船上太危险!”廖宗斌好像没有听到,回头看到运输船上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木桨,他拿起木桨,奋力撑着不断涌来的冰块,尽量使运输船不受撞击。
看到廖宗斌被困在冰凌中,俞广印焦急万分,大声喊:“廖副处长,快跳河!”只听见廖宗斌大声回了一句:“我在,器材就在!”
“今天看来,这句台词式的回答显然已经不符合‘以人为本’的现代安全生产理念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宁肯失去生命也要保护国家财产,是那个时代价值观念的真实体现。即使如此,在面临生命危险时,能毅然地选择保护国家财产,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俞光印每谈起这件事,总是不无感叹。
廖宗斌全然不顾危险,把自己的性命悬于生死一线。
作为包保这个项目的副处长,他清楚丰准铁路的意义,更清楚正在建设的这座黄河大桥对丰准铁路的意义。丰准铁路东起乌兰察布市的丰镇,西至鄂尔多斯市的准格尔,它建成后,将成为一条长长的传送带,把准格尔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运往丰镇特大型发电站,然后转变成电流,输送到祖国的首都北京以及整个华北地区。丰镇发电站计划装机容量120千瓦,总投资30多亿元,是国家“七五”重点建设项目。丰准铁路是国家二十项重点工程之一,而黄河大桥就是丰准铁路的卡脖子工程。
在岸上村民喊着让他跳船的时候,廖宗斌的脑子里,早算了一笔账。跳河,自己水性好,河水又不深,游到岸上没问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浮箱就完全任由冰凌摧残,上百万的国家财产必定遭受灭顶之灾,而且要重新从山东齐河调拨器材,造成建桥工期延误,这对于争分夺秒的工程进度来说,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如果不能如期通车,自己如何向组织交待,向祖国和人民交待?想到这些,廖宗斌陡然感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但是,作为一名从部队时期提拔起来的党员干部,他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乱。他拿着那支木桨,像战士握紧了枪一样,时刻准备迎接来犯之敌。他是一个老舟桥,和黄河打了半辈子交道,他相信自己利用丰富的经验,能够保护好这些器材设备,把损失减少到最小。
此时被冰凌围困的,除了廖宗斌,还有机动舟司机胡黄金。他本来想驾驶机动舟来接应被困在运输船上的廖宗斌,结果也被困在冰阵里。此时的机动舟被冰块包围着,已毫无机动可言。胡黄金几次试图发动机动舟,向运输船靠拢,都没有成功。看到廖宗斌没有跳水逃生,他打消了弃舟的念头,与廖宗斌前后相跟着,开始了极其危险的黄河漂流。
赶来救援的人,爱莫能助,只能在岸上跟着运输船跑。
运输船被冰凌挟持着,顺着弯曲的河道漂流而下。廖宗斌站在船上,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一旦发现大的冰块靠近,就赶忙用木桨撑开。同时,寻找机会,设法向岸上靠近。他用尽所有的气力,与冰凌缠斗着,想找到一个突破口,但一直没有成功。此时,天已中午,他感到身体又累又饿,注意力开始分散,还有些口渴,就俯身用手捧起了河水,一仰脖倒进了嘴里。冰凉的河水一入肚,激得他打了一个冷战,但忽然感觉身上增添了一股力量,那是军人般的豪气。他想到了已经去世的老政委吕建国,死后把骨灰撒在了为之奋斗一生的母亲河。他下定决心,就是失去生命,也要保护好国家的器材设备。
同事和闻讯而来的村民,在岸上跟着跑,他们在想法营救廖宗斌和胡黄金,这其中包括项目经理俞光印。
“我们在岸上,跟着浮箱跑。只见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冰块,挟持着浮箱往下游走,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发生意外,担心廖副处长遭遇不测。当时,真是感到害怕。同时,也由衷地钦佩廖副处长镇定自若的风度,为了保护国家器材敢于横刀立马的豪气。那个年代,通信条件可不像现在这样发达,我派人通过甲方工地的电话,把情况向处领导进行了汇报。据说,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的领导接到舟桥处的紧急报告后,已经在考虑租用直升机进行救援。当时,用十万火急来形容我们当时的心情真是一点也不为过。现在想起来,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的事情。”回忆起二十八年前的情景,俞光印犹然激动不已。
廖宗斌的运输船和胡黄金的机动舟前后相跟着,漂流得越来越远,岸上的人也越来越提心吊胆。因为他们知道,更大的危险正在逐渐逼近。
运输船已经过了蒙晋陕三省交界的老牛湾,到了水流相对和缓的小牛湾。过了小牛湾,就是著名的晋陕大峡谷——九曲黄河上落差最大水流最为湍急河道最为曲折的一段,其束口处,就是令无数游人惊叹壮伟的壶口瀑布。熟悉黄河的人都知道,如果廖宗斌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下游就是一去不返的鬼门关。
廖宗斌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他抖擞起精神,一面躲避着冰块的撞击,一面寻找着冰阵的缝隙,努力使船靠岸。也许是一路狂奔的冰凌此时有些力乏,在拐弯时终于露出了破绽。廖宗斌看准机会,用力撑起了木桨,利用一块大冰的反弹力和水流方向,顺势向岸边靠去。岸上的人们迅速抛出了绳子,拉住了运输船,大家七手八脚,把运输船拖上了岸。
下午2时30分,廖宗斌和器材回到了岸上。已感疲倦的他,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器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此地,距晋陕大峡谷的入口处,不过数华里,已抬眼可望。
这时,有人告诉廖宗斌,他在黄河上的生死漂流历时近5个小时,行程50余公里。
就在廖宗斌上岸不久,紧随而来的胡黄金驾着机动舟也想靠近河岸,却被冰凌阻隔。在热心的当地渔民驾着木船接应下,才把机动舟靠了岸。一上岸,又冷又饿在机动舟上呆了大半天的他,就昏迷了过去。
多少年后,廖宗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并没有为自己当时所面临的危险感到后怕,更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他略带沉思地说:“在黄河上游施工,如何防凌防汛,是要认真面对的问题。”他的话不假,2014年,我们单位在内蒙乌海、银川兵沟黄河大桥施工时,又遭遇了栈桥被冰凌和洪水冲断的险情。参与施工的干部职工们,为了保证工期,为了保护器材,同样表现出了英勇无畏的精神气概,再次印证了流淌在干部职工血液中的爱国情怀和敬业品质。
调水调沙的故事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诗人李白上千年前描述的黄河盛景,于2004年6月19日再次呈现。这一人工调控的天上之水,气势磅礴,宏伟壮观——这就是我国第三次黄河调水调沙试验。中央电视台联合河南电视台、山东电视台对这一壮举进行了现场直播跟踪报道,让国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奇观。
“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这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嘱托,也是新中国几代人的梦想。这场世界水利史上规模最大的人工扰动试验旨在通过调控水库泄水,把淤积在黄河河道和水库中的泥沙尽量多地送入大海,冲刷河床,缓解泥沙的淤积,让地上悬河不再抬高。
2004年6月19日上午9时,小浪底水利枢纽多个闸门依次开启,几股巨流从排沙洞中喷涌而出,昂首冲向天空。喷涌而出的激流翻滚、咆哮、撞击、交织着,在天空中聚成一座水山,随即又倒塌在近百米外的消力池中,化作洪流,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下游的千里悬河奔腾而去。
在下游1000多公里的黄河上,近百艘扰沙船一起扰动河道,搅起河底滚滚黄沙,随着洪流奔腾向海。
这是人类治黄史上科技含量最高的一次试验。黄河防总借助黄河干流水库防洪预泄“洪水”,通过对万家寨、三门峡、小浪底三座水库的联合调度,利用“人造洪峰”冲刷下游河道,达到冲沙入海的目的。在人类治黄史上,此次试验的时空跨度最大、技术难度最高,具有空前的挑战性。人工扰沙、人工塑造异重流手段的运用都是世界水利史上前所未有的创新。所得到的试验数据,将为黄河泥沙治理提供珍贵的资料。
黄河水利委员会是这次调水调沙的中枢,一切号令从这里发出,一切过程也通过监控系统在这里掌握。小浪底放水冲沙的现场和山东梁山段人工扰沙现场则是调水调沙最关键、最有特色的地点。
负责山东梁山段人工扰沙试验的正是我们单位——铁道战备舟桥处。
“时间紧、任务重、风险高!”这是当年参加人工扰沙试验的舟桥处浮桥段段长汤金亭的感触。他说,这个项目是山东黄河东平湖管理局委托德州黄河河务局力邀舟桥处参加的。因为时间紧(试验过程是25天),风险高,又是国家水利部的重点试验项目,许多水上施工单位都不敢接。
作为国家交通领域一支重要专业保障力量,我们单位不容辞,果断地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并交给浮桥段组织实施。
“我记得6月6日,我们接到了要参加黄河人工扰沙试验的通知,要求我们在山东梁山从朱丁庄开始的10公里的黄河上,设置15个人工扰沙平台,必须在6月19日前具备试验条件。我们接到任务后,召开了紧急工作会议,明确工作分工。我负责人员的调配和组织,总工刘静负责人工扰沙船的拼组设计,队长方建良负责车辆租用和器材设备的调遣。6月8日,我带着60余人进驻东平湖石洼进湖闸。9日,8艘机动舟和所有器材设备全部运抵现场并连续下水安装。最难的就是扰沙平台的安装、锚碇和移动问题。”对十多年前的那场试验,汤金亭仍然记忆犹新。
面对困难和压力,汤金亭带领段领导班子成员认真分析情况,研究对策,连夜召开职工大会,跟大家强调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和对国家治理黄河的重大战略意义,激发大家的干劲和工作激情。
他们带领职工,每天早上5点起床,6点准时到达现场施工,中午不休息,晚上干到8点,每天工作达14个小时,午饭和晚饭从没有按点吃过。超长的工作时间和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使干部职工经受了一次严峻的考验。
试验的风险性极高。人工制造的“洪峰”,让平时流量仅为300立方米每秒的黄河很快就达到了3000立方米每秒。据刘静介绍,铁路舟桥器材设计的适应环境一般为流速不大于4米每秒,风力不大于6级,浪高不大于1米,尚无在流量大、流速快、水位高的黄河汛期条件下使用的先例,这次调水调沙人工扰动试验对舟桥器材也是一次全新的考验。
刘静带领着技术团队对现场不断勘查,做了大量受力分析,对各种情况下的水阻力和风阻力做了详实的计算,最后决定采用11个固定平台加4个移动平台的人工扰动模式。为了确保11个固定平台在高流速“洪峰”中的稳定性,他们采用了河岸两边埋设地笼岸锚,每个固定平台的四个角各施放一个300公斤的大抓力锚的锚碇方案。
6月18日,克服了重重困难,15个人工扰沙平台全部安装到位,具备了试验条件。
6月19日上午9时,试验正式开始。10公里的黄河上,15个人工扰沙工作平台同时扰动起来。在高压泵的压力作用下,黄河水底的泥沙被搅动起来,滚滚的黄沙随即被咆哮而来的“人工洪峰”冲向下游,带向大海。
人工扰沙试验最大的挑战,是恶劣的天气和工作环境。
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每当汛期来临,水上施工项目一般都会停止作业,山东境内黄河上的浮桥都会被拆除,以防被洪水冲垮、冲走。可是调水调沙人工扰动试验,必须要在“汛期”和“洪峰”中进行。
面对像万马奔腾般咆哮而来的黄河“洪峰”,再心惊胆战,也要坚持完成每天的人工扰动作业。白天还好,毕竟人多胆气壮。但是到了夜晚,听着耳边黄河的嘶吼,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心生怯意。
黄河上的蚊虫特别多,干部职工们裸露的皮肤上全是蚊虫叮咬留下的印记。
6月的山东,恰逢雨季。刚才还是艳阳高照,酷热难耐,转眼就是乌云满天,暴风骤雨。黄河上的暴雨下得格外大,雨水扯天扯地,瓢泼一般,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为了确保试验的安全,晚上他们的工作船都靠岸停放,每个船上安排两名职工看守。汤金亭、刘静和方建良,轮流值班巡查。
人工造成的“洪峰”与真实的洪峰威力不相上下。说是靠岸停放的工作船,早被漫滩的黄河水推离了岸边。汤金亭和刘静经常光着脚,拿着手电,沿河岸寻找有灯光的地方,去船上看望坚守的职工,嘱咐他们夜晚警醒,注意安全。
10公里的范围,15个工作面,他们每天都要走一遍。往往返回驻地时,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在工程最紧张的时候,正值学生高考,有12名职工子女参加当年的高考。但是,为了不耽误扰沙试验,让母亲黄河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没有一个人请假回去陪考。
25天的人工扰沙试验,将6000吨泥沙送入了大海,让山东梁山段黄河下游河床下降了14米。
应急抢险的故事
2004年1月18日,农历腊月二十七,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雪花,零星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年的气息越来越浓。
就在这天中午13时15分,一个电话打破了我们单位机关大楼昔日的平静,值班室接到济南铁路局指示:济南洛口黄河铁路桥第3孔第4节纵梁与横梁联接角钢开裂,共有竖直裂纹7处,裂纹最长达5.20厘米,严重危及行车安全,该桥已于1月18日12时20分被封锁。现命令你处,立即组织人员赶赴现场抢修,务必于1月19日凌晨4点,完成临时支墩抢架任务。
2004年的春运大潮从1月7日就开始涌动了,由于这一年的元旦、春节间隔时间短,学生放假与民工返乡时间重叠,致使春运期间铁路运输异常繁忙。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座每天承载着三十趟旅客列车的百年老桥出现险情,列车停运,意味着每天将有数万人不能回家过年。
旅客急!铁路部门急!舟桥处的干部职工更急!他们恨不能插翅飞到那个离驻地三十公里的大桥上,以最快速度排除险情,保证列车恢复通行。
中午13时20分,时任处长张林安、处党委书记赵业亭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按照分工,兵分两路:一路摸清险情,察看现场,制定抢险加固方案,由张林安、赵业亭负责;另一路由副处长李庆利负责,迅速调度人员、器材设备、运输车辆,做好人员运送和器材物资装车,务必在指定时间到达抢险现场。
夜幕降临的时候,40名身着迷彩服的应急保障队员,携带着装载好的抢修器材,从驻地赶到了抢修现场。当吊机和运送器材的货车正准备向预定位置开进时,突然被一片洼地拦住了。由于汛期洪水漫滩冲刷,整个河滩一分为二,中间形成上硬下软的河滩湿地,车辆、机械设备根本无法进入抢拼墩位处,只能停放在距离抢险现场一百多米的大坝边。
时间像黄河的水静静地流淌。怎么办?几十双目光一齐望着处长、书记。赵业亭的话一字千钧:“我们只能背水一战,人抬肩扛也要把器材运过去。一边运输一边抢架,保证按时完成任务。”
两套八三墩杆件,还有其他抢险器材、物资,共计60吨,全部要靠人工搬运至作业点。河床泥沙稀软,脚一踩上去,直往下陷,更别说抬着重物从上面走了。当务之急是找来木板,铺垫一条临时通道。浮桥段二队队长陈新年自告奋勇,带着队里几名职工,费尽周折买来了门板,大家一涌而上,很快铺就了一条通往大桥抢险现场的通道。
大伙儿干起活来浑身冒汗,脱掉了军大衣还嫌热,有的索性穿着衬衣干活。一百多根枕木很快运送到位,一根根重达260多公斤的八三墩杆件被12名队员奋力抓起、快速抬走,朱明福、刘华细、胡黄金、李庆福、陆汉天……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铁道兵战士,此时此刻仿佛化作了一个人, “那是真干啊,没有一个人偷懒”,负责现场拼组作业的技术总工刘静颇有感触地说。
在紧张有序的拼架中,临时支墩不断升高,再升高……
隆冬的黄河之滨,零下十几度,作业现场离黄河水域仅30米,风从河面吹来,刮在脸上像刀片,手冻肿了,脚冻疼了,无一人顾及。已是夜里8点多了,浮桥段段长汤金亭这才想起,大伙儿还没吃晚饭,他安排陈新年带着司机和出纳去附近买点吃的。
快过年了,生意人大多关门歇业了,他们在附近没能找到一家店铺,只好驱车十几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包子铺,等他们兴冲冲带回来,冒着热气的包子已变成了一个个冰疙瘩。实在难以下咽,那就喝口水吧,连矿泉水也成了冰块,放在怀里悟一悟,拿出来,喝一小口水,啃一口冻包子,就这样对付着吃过晚饭,已是夜里十点了。
寒星瑟瑟地眨巴着眼睛,头顶上那座不通火车的大桥显得格外落寞。困意一点点袭来,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带头唱起那首耳熟能详的军歌《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粗犷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河滩上回荡,大伙儿精神为之一振。
从1月18日18时30分至1月19日2时10分,在凛冽的寒风里,队员们连续奋战7小时40分,提前2小时完成了抢险任务。1月19日,腊月二十八日凌晨3时15分,中断行车15个小时的洛口黄河大桥宣告通车。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列从杭州开往齐齐哈乐的绿皮火车缓缓驶上洛口黄河铁路大桥——经过这座大桥的旅客们不会知道,有一支队伍,在这座大桥下整整奋战了一夜。这支队伍来自五湖四海,平时忙于战备训练和施工生产,好不容易盼到过年,他们也想回家过个团圆年啊,却在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冲上前。
连续救人的故事
2021年8月3日15时,单位职工蒋国军正和同事一起,在山东东明黄河大桥上进行施工作业,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他转头一看,水流湍急、浑浊的河面上一个身影正一上一下在水里沉浮、挣扎。
蒋国军心中一紧,赶紧拿起身边的一个救生圈,向落水者抛了过去。但由于距离太远,救生圈绳子不够长,根本抛不到落水者的身旁。
此时,水的流速很大,除了会被淹死,落水者还面临被泥沙呛到窒息,甚至会被急速的水流冲走的危险,情况十分危急。蒋国军飞速跑到桥下,一跃身子跳入水中。他迎着急流使出全身的力气游向落水者,好不容易拉住了她。但是,落水者却一心求死,她一边挣扎着,一边拍打着蒋国军不肯上来,让他不要救她。蒋国军一方面把她抓紧,一方面做她的思想工作,让她慢慢平静下来。随后赶到的同事们一起过来帮忙,终于将落水者拉到了岸上。
闻讯赶来的轻生妇女家人到现场,抱着落水者大哭。当看到蒋国军后,他们弯下腰,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还掏出一大把现金感谢蒋国军,蒋国军坚决谢绝了。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在黄河上救人了。早在这年4月27日,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一个下午,不过,那一次首先发现落水者的是蒋国军,救人的则是同事宋海军。当时,宋海军正在桥上巡视作业,远处的蒋国军高声大喊:“有人跳河了!有人跳河了!”
宋海军朝蒋国军所指的方向一看,距离他大约400多米的桥墩下,水流湍急的黄、河水中,有个人影正一上一下沉浮着、拍打着水花。他吓了一跳,但很快转身拿起固定地点的救生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桥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冲着远处的蒋国军喊“快再叫几个人来帮忙!”蒋国军立刻反应过来,一边拿救生物品,一边拨打急救电话。
宋海军在桥上沿着落水者的漂流轨迹,将救生圈从临时栈桥上准确地抛到了落水者身边。出于本能,落水男子慌乱地抓住了救生圈。但在顺水漂流过程中因受到施工管桩阻挡,他被水流冲到了靠近岸边的浅滩位置。宋海军跑到桥下,跑向落水者移动方向的岸边。这时候,落水者由于体力逐渐不支,已经慢慢松开了抓住救生圈的双手,情况十分危急。宋海军摘下安全帽,带上绳子拼命游向落水者。他知道每慢一秒种落水者的生命就更危险一分,为了救人,他必须拼命。一番奋力拼搏,终于迎着滚滚急流游到了河的中央。当他抓住落水者时已经筋疲力尽了,落水者也已经没有了知觉,任凭怎么喊叫都无动于衷。宋海军只能用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拴住,冲破水流使劲往岸上拉。赶来帮忙的蒋国军和同事们一起动手,齐心合力将其拉上了岸边。此时民警和医护人员刚好赶到现场,立即展开抢救,落水男子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
铁路舟桥工人黄河“二连救”深深感动了当地群众,他们纷纷称赞这是一支仁义之师。其实,他们在黄河上救人的故事,还能追溯更早。2018年9月18日傍晚,劳累了一天的单位职工、河津项目部工班长段长江与同事们正在驻地附近的黄河大堤上散步乘凉。这时,突然听到农民工徐师傅喊:“有人要跳黄河,快救人啊!”段长江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孩从黄河大堤1号导流坝附近下水,已经走到离岸边有200多米了,而且还在继续向河中走去。情况万分危急!
段长江一边让同事郭西华赶紧回宿舍取救生衣,一边飞速跑下坝堤,一边高喊提醒女孩赶快回来。跑到河边,段长江奋不顾身跳入水中,以最快速度向女孩游过去。由于水流很急,水下暗流迁回旋转,女孩两次被淹没水中,又两次挣扎着浮出水面。段长江经过几次努力,终于双手托起女孩,向浅水区游去。
由于短时间过度的消耗体力,已年过半百的段长江感到身体不支,幸好此时同事们快速赶来,大家一起将女孩营救上岸。
经了解,女孩今年16岁,是一名初二学生,由于受到老师批评,一时想不开跳了黄河,幸亏段长江与工友们及时相救。事后,女孩的家人专程来到河津项目部,向他们表示感谢。段长江谢绝了女孩家人的酬谢和媒体的采访,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继续埋头工作。
一滴水可以折射太阳的光辉,一个个故事能够展现一个团队的风采。天空喧响,大雁飞翔,我们仿佛看到,越来越多的干部职工,尤其是年轻人正在茁壮成长,他们正接过前辈们的“接力棒”,只争朝夕,不负韶华,为了实现民族复兴的“中国梦”,继续奋战在伟大的“母亲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