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散文的入笔

书法上把一个字的第一笔叫做入笔，或者说起笔，入笔的好坏，直接影响着整个字的结构、美观及效果。读了几十种散文，我觉得巴金散文的入笔十分独特，让人拍案叫绝。

其一，写景。景物描写是散文写作的重幅画面，就像是画家画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一样。大凡初学者或是笔法不太老练的作家都很难自如的驾驭，总绕圈子，先一番望山兴叹，或者引用一两首名人的山水诗开头，总之，干咳嗽的现象较为普遍，有时难免让人起鸡皮疙瘩。而巴金的散文则自然流淌，不矫揉造作，不拐弯抹角，总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很快就能把人带入境界，仿佛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是老道的笔法，是大家的风范。《我的幼年》就是从下雨开始写起的：“窗外落着大雨，屋檐上的水槽早坏了，这些时候都不曾修理过，雨水沿着窗户从缝隙侵入屋里，又从窗台流到了地板上。”一下子就把读者带到了幼年的苦涩生活中来。《海上生明月》对晚霞的描写呈现出一幅恬静的画面：“四围都静寂了。太阳也收敛了它最后的光芒。炎热的空气中开始有了凉意。微风掠过了万顷碧波。船就像一只大鱼在这汪洋的海上游泳。突然间，一轮红黄色的大圆镜似的满月从海上升了起来。”好一个碧海连天！寥寥数笔把人带到遐想无限的大海边，一个偌大的海就这样和盘托出。《寂静的园子》写道：“没有听见房东家的狗的声音。现在的园子非常静。那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仍然寂寞地开着。阳光照在松枝和盆中的花树上，给那些绿叶涂上金黄色。”突出了园子难得的安详，一片万籁俱寂的静，让人喧闹的心绪为之向往。《火》写了船上漆黑的夜景，预示了一个民族在黑暗中看到的希望之火：“船上只有轻微的鼾声，挂在船篷里小方灯，突然灭了。我坐起来，推开旁边的小窗，看见一线白色的光。”

其二，写情。煽情，让人觉得轻浮；滥情，让人觉得恶心；多情，让人觉得别扭；无情，让人觉得冰冷。有的人没用劲就喊吃力，有的人没张嘴就喊腰疼，此种做法用到散文创作上是要不得的。唯有情到极致，情到心坎上，才是真真的情。唯有真的情，扣人心弦，才能唤起人们的共鸣。巴金的散文就能做到此。《我的心》：“近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这颗心痛得更厉害了。”作者确实是想念生他养他、亡故多年的母亲了。《灯》是名篇，写黑夜带给作者压抑的情绪的：“我半夜从噩梦中惊醒，感觉到窒闷，便起来到廊上去呼吸寒夜的空气。夜是漆黑的一片，在我的脚下仿佛横着沉睡的大海，但是渐渐地像浪花似的浮起来灰白色的马路。”《愿化泥土》思乡之情溢于言表：“歌声像湖上的风吹过我的心上，我的心随着它回到了我的童年，回到了我的家乡。”这在后来的描述中得到了印证：我家乡的泥土，我祖国的土地，我永远同你们在一起接受阳光雨露，同花树、禾苗一同生长。《一个回忆》写了1932年上海被侵略者肆意践踏后自己内心的不安宁：“回忆折磨我。我好像又回到去年春天里去了……”《再见罢，我不幸的乡土哟！》写离开祖国前的依依惜别之情：“踏上了轮船的甲板以后，我便和中国的土地暂别了，心里自然装满了悲哀和离愁。”

粗疏地谈了一点看法，一句话，散文的入笔是值得我们重视的。